第13章 秦觀(3 / 3)

減字木蘭花

天涯舊恨,獨自淒涼人不問。欲見回腸①,斷盡金爐小篆香②。黛蛾長斂③,任是春風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注釋”①回腸:形容心中憂愁不安,仿佛腸子初牽轉一樣。②小篆:比喻盤香或繚繞的香煙。此處指香煙。③黛蛾:黛畫的蛾眉,指美眉。

“譯文”遠隔天涯的舊恨,獨自品味著淒涼無人過問。想要看我九曲回腸,就像銅香爐裏一寸寸燒斷的小篆香。青黛蛾眉她總是緊緊蹙斂,任憑是溫煦的春風也吹不展。困怠地獨倚高樓,過盡了高飛的鴻雁行行字字皆是愁。

“賞析”這首小詞抒寫了閨中思婦念遠懷人的憂鬱愁情。上片起首寫懷遠人之愁怨和孤寂淒涼,接下以金爐香煙以喻哀愁回腸,狀物寫情,極為形象。下片描寫愁眉萬般不展,見雁群也覺字字是愁,寫景抒情,極為深刻。全詞情調淒哀,意境含蓄,得南唐詞風範;而語辭清麗雋永,氣格情韻深遠,則是秦詞本色。然其和婉醇正,雖蘇軾之明雋,柳永之幽秀,尤瞠乎其後,何況其下流者。

浣溪沙

漠漠輕寒上小樓①,曉陰無賴似窮秋②,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注釋”①漠漠:朦朧彌漫的樣子。②無賴:無心思、無意趣。

“譯文”無邊無際的寒意悄悄地爬上小樓,拂曉時陰雲慘淡,好像是荒涼的暮秋。彩色屏風上,畫著淡煙籠罩流水,也是一片迷濛隱幽。悠閑自在地飛著的楊花,好像夢境般虛幻飄悠,絲絲不斷的細雨,如同我排遣不掉的憂愁。萬般無奈,我把精美的簾幕掛起,倚在窗前獨自凝眸。

“賞析”這首詞描寫了閨中女子淡淡的閑愁,卻透溢出她深濃的哀思。這種淡而有味、韻味無窮的藝術風格,是秦詞,實際上也是婉約詞正宗特色之一。這首詞以清麗優美的語言描繪了一位相思女子的精小的閣樓和她閑淡的精神世界,這兩者全容納在寥寥三十幾字的小令之中,卻作得仿佛一件精美玲瓏的藝術盆景,或如一塊琢磨剔透的美玉,令人久久欣賞把玩,愛不釋手。

阮郎歸

湘天風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虛。麗譙吹罷《小單於》①,迢迢清夜徂②。鄉夢斷,旅魂孤,崢嶸歲又除③。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④。

“注釋”①麗譙:亦作“麗樵”,華麗的高樓。《小單於》:唐大角曲名。②徂(cú):過去,消逝。③崢嶸:形容歲月逝去。

“譯文”湘天一陣風雨開始衝破嚴冬的寒氣,深沉沉庭院一片空虛。城門的高樓上吹奏完《小單於》樂曲,漫漫的清冷長夜即將過去。懷鄉之夢已斷,羈旅之魂孤寂,不平凡的歲月又過除夕。衡陽還有鴻雁替人傳遞書信,郴縣這裏卻連鴻雁也無蹤跡。

“賞析”這首詞寫於郴州貶所。上闕寫春寒之夜,庭院深沉空寂,樓頭畫角聲哀,清夜漫長人孤淒,反映出羈居貶所的淒涼困境。下闕接寫思鄉苦情,羈旅悲傷孤獨的愁緒,已到了度日如年的境地。最後兩句,真實地寫出了作者身在貶所,舉目無親,孤淒無援。呼天搶天淒聲哀號的慘情。全詞景淒情哀,意境黯然;語辭哀婉,韻調低沉淒楚。全詞未卒讀,已使人心悲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