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船長吩咐舵手將船兒轉向一個未知的海岸,
因為已經過了在港口停泊的時間,
在這港口,同樣的舊貨不斷循環地買進賣出,
在這港口,僵死之物浮蕩在枯竭和飄渺的真實之中。
他們在恐懼中驟然驚醒,問道:
“夥伴們,已經幾點鍾了?何時黎明才會到來?”
滾滾烏雲將星空遮蓋——誰能看見白晝在向我們揮手?
他們攜槳跑了出來,床鋪空了,母親在祈禱,妻子站在門邊靜望著;一陣別離的哭喊直衝雲霄。
黑暗中又傳來了船長的呼喊:“水手們,啟航啦,停在港口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世界上所有的黑色邪惡,隻一件就已經泛濫成災,
然而,水手們啊,準備好吧,把悲痛的祝福深埋在心底!
兄弟啊,你們埋怨誰呢?低下頭吧!
這是你們的報應,也是我們的報應。
上帝心中與日俱增的熱量——弱者的怯懦、強者的蠻橫、富貴者的貪欲、受害者的愁怨、種族的傲慢、對人的欺辱——已經打破上帝的靜謐,在狂風暴雨中咆哮。
讓暴風雨撕碎自己的心,像撕裂一個飽滿的豆莢,並且消散成雷霆。
把你們的嘴閉上,別再汙蔑別人,抬高自己。
將默默祈求的安寧印在額頭上,駛向那未知的彼岸。
罪孽與死亡每天與我們相遇;
它們像雲朵從我們的世界掠過,那稍縱即逝的閃電狂笑地嘲笑我們。
它們突然停止狂笑,變得令人恐懼。
人們必須站在它們的麵前,說:
“我們不怕你,嗨,惡魔!因為我們一天天地活過來,就是憑著將你征服,即使我們死亡,也會守著堅定的信念:和平是真實的,善良是真實的,永恒的上帝也是真實的!”
如果永生並不存在於死亡的心裏,
如果歡樂的智慧沒有從悲傷的劍鞘裏開出花朵,
如果罪孽並不是死於自身的暴露,
如果貪慕虛榮沒有將驕傲製服,
那麼,驅使這些水手離開家園的希望又是從何而來?就像星辰在曙光中匆忙奔赴死亡?
難道殉難者的鮮血和母親的眼淚將完全地浸沒在大地的微塵中?即使付出了這樣的代價也無法換得天堂?
當凡人衝破肉體束縛的時候,不正是無束的上帝現身的時候嗎?
失敗者之歌
當我在路邊佇立時,主人讓我唱一支失敗之歌,因為失敗是他暗中尋覓的新娘。
她已蒙上黑色的麵紗,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麵容,但她胸前的寶石在黑暗中熠熠發光。
白晝將她拋棄,而上帝的夜晚卻亮著燈火,攜著被露珠滋潤的鮮花靜候著她。
她雙眼低垂著,默不作聲;她已把家庭拋在身後,而夜風不時地把她家裏的哭號聲傳來。
但是,繁星麵對一張因害羞和悲傷而極其美麗的臉龐,將一支永恒的戀歌唱響。
孤寂的居所打開了門,響起了召喚的聲音,黑夜的心髒因即將開始的約會而悸動。
感恩
腳踩著地位卑微者的生命,走在傲慢之路上的人們,將他們滿是鮮血的足跡侵染著大地的嫩綠。
主啊,感謝你,讓他們去慶祝自己的今天吧。
我所感激的是,我的命運與遭受苦難、忍受著權貴欺辱的卑微者聯在了一起。他們將眼淚隱藏在黑暗中,忍辱負重。
因為他們每一次悲傷的抽泣,都使你隱藏在黑夜裏的心突然顫動,你闊大的寂靜中滿載著他們每一次的侮辱。
但明天是屬於他們的。
啊,太陽,從淌血的心上冉冉升起吧,讓黎明的花朵綻放,讓傲慢歡愉的火炬膽怯地燃為灰燼。
我幻想成為一群螢火蟲,——雀躍的花火,在黑暗中閃耀。
路旁的紫羅蘭無法吸引那不經心的目光,但聲音卻在這些點點詩句裏呢喃。
在這孤寂晦暗,心的洞穴裏,夢用白天沙漠裏旅行遺落的殘片搭建香巢。
春天播灑花瓣,不是為了以後的果實,而是為了刹那間的妄想。
從塵世夢寐中獲釋的歡快,和著無數叢葉,漫天飛舞,以享受一日的歡愉。
我的話自是輕微,但當我的作品飽含著深沉的意義沉落時,它們卻在時間的浪花上婆娑起舞。
心底的飛蛾揮舞著薄膜的翅膀在天空的餘暉中作別。
蝴蝶計算的,不是月份,而是刹那,因為它擁有足夠的時間。
我的思想像火焰,帶著樸素的笑容,騎在生著翅膀的驚異上。
那樹愛憐地看著它自己美麗的影子,可卻永遠抓不到。
讓我的愛像陽光似的圍繞著你並給你色彩斑斕的自由。
白天是彩色的泡沫漂浮在高深莫測的夜的表麵上。
我的供獻都無顏讓你記念,因此你也許會將它們忘卻。
如過我的名字是一種負擔,就在這禮物上舍棄吧,但請保存著我的詩歌。
四月,像個小孩,在塵土上用花朵擺出了象形文字,然後將它抹去,而且忘掉。
記憶,這女祭司,扼殺了現在,便把它的心獻祭給那過去已死了的神壇。
小孩們從那廟宇肅穆的幽暗裏中跑出來,坐在塵埃中,上帝看著他們遊戲卻忘記了那位祭司。
我的心因那瞬間的光亮,開始雀躍在思想之流裏,就像小溪因它自身突然奔流的永不再來的音調而活躍一樣。
山上,湧出的靜謐找尋它自己的巔峰,
湖裏,停息的波浪沉思它自己的深淵。
即將消逝的夜晚在清晨閉著的眼睛上的一吻閃耀在晨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