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頷首,的確是如此,但第二個問題才是關鍵啊。
楚留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說道:“至於不確定性,我想,師姐會這麼做,也當是一時念動而已。”
“當時,師姐可能是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想著有可能會那樣吧,然後鬼使神差地就喊了出去。”
“一念之差,在喊出口的一瞬間,或許師姐她就後悔了也說不定。”
“人心呐~”
楚留仙稍稍探出頭去,看夜色中千山如猛獸蟄伏,起伏的山巒似是背脊,在蠕動著,猙獰著,那種黑暗中的恐怖,似可吞噬一切。
“我想,師姐這幾天一定一直在後悔,在痛苦,所以剛才才會無從宣泄排解,找我說了那麼一番話。”
“師姐曾經有過好感的那個汪苦已經不在了,他不再是讓她崇拜的那個人,而是化身成了她想要擺脫的大麻煩。”
“重壓之下,一時念動,便成心魔。”
楚留仙轉過身來,踏到船頭,站在火樹銀花的旁邊,看著前方千山高峰斷崖險惡形勝,心中有感,伸手一指道:“你看這山川,可險?”
秦伯不明所以,茫然點頭:“險。”
“那人心可險?是人心險,還是山川險?”
秦伯默然,聽著楚留仙感慨出聲:“山川之險,在猙獰外露,在攀登之難,一眼能望斷。”
“人心之險,則不在性惡,而在一時動念,風雲便起。”
“由其不可捉摸,故險於山川。”
聯係到汪苦一事,秦伯越想越是覺得有道理,在這事上有這個可能,甚至,也隻有這個可能。
如果汪苦的死不是自然,而是有外力,那麼楚留仙所說的這個,便是唯一的是一個可能。
人心一念動,不可捉摸,不可控製,又險過山川,黑過夜色,真真是世間大恐怖,於人於己,無不如此。
秦伯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中的悸動,躬身問道:“公子,你說如何是好?”
他沒有問證據,林清媗要真的那麼做了,也不可能有證據,但又哪裏需要什麼證據?
秦伯心中想的是:“公子若是把這個想法對著楚天歌和盤托出,那麼楚天歌至少有上千種方法,能讓林清媗吐露出所有來。”
“公子又是怎麼想的呢?”
秦伯的問題,久久得不到回應,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楚留仙閉著眼睛,臉上神色為火樹銀花輝映,明暗不定,掙紮而猶豫。
稍頃,他好像終於有了決斷一般,霍地睜開了眼睛。
楚留仙在睜眼的一瞬間,腦海中從片刻前開始盤旋不去的一個情景為之遠去。
那個定格於他記憶中的情景裏,林清媗毫不猶豫地擋在了他的前麵,哪怕明知道麵對的是一個陰神尊者……
“呼~”
在那個情景消散在他的眼前,消散在記憶中的同時,楚留仙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有了決斷。
“秦伯,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是,公子!”
秦伯躬身應命,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汪苦如何,林清媗如何,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公子一句話,在他心目中勝過一切。
“還有……”
楚留仙頓了一頓,決然道:“以後如無必要,我不想見到她,你明白嗎?”
秦伯心領神會,道:“老奴明白了,林清媗小姐若來求見,老奴會說公子正在閉關,不見外客。”
楚留仙微微頷首,轉身回艙,聲音從背影處傳來:“到此為止吧。”
“結束了。”
恭敬地目送著楚留仙離去後,秦伯直起了身子,無由地感覺在甲板上有些涼了,歎了口氣也回了船艙。
甲板上空無一人,惟有火樹銀花“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
鐵甲飛舟越過了群山,駛離黑暗入陽光,過平川,重返宗門。
正是:
旭日東升兮,照夜船。
千山有終兮,遊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