滲人的慘白。
趙之喬虛弱地睜開眼,入目的就是這樣一片虛無的白。
若是這人間有煉獄,也不過如此了。
“紀驍,你不能這樣!”
門外的爭吵聲被房門阻隔了,傳到趙之喬的耳朵裏已經是破碎的隻言片語。
趙之喬隻覺得此刻意識格外清醒,不像往日般混沌,胸口那鈍痛的感覺也異常地清晰,
也許是回光返照,趙之喬覺得自己似乎能動了,他艱難地轉過頭,從病房玻璃往外看,紀驍的背影像是一座山。
巍峨寬闊,清俊挺拔。曾經讓趙之喬迷戀不已。
而此刻看來,卻是鑽心的疼。
趙之喬無法控製自己胸中翻滾的情緒,他渾身的每一處傷口都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一樣帶給他煎熬,慘白的臉上浮現出無比痛苦的表情。
很難……忍耐。
紀驍……我未做過害你的事,為何會是這樣的結局。
趙之喬的眼裏盈著許多淚,終究沒有掉下來。他短促而痛苦地呼吸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像是枯柴一般的手,想要將那延續著他的生命,同時也折磨著他靈魂的氧氣麵罩給拿下來。
可就在剛剛觸到的那一刻,那隻手卻永遠地停住了。
心電儀發出尖利而綿長的嘶叫。
“啊!”
趙之喬猛地睜開眼。
沒有白。
淡黃色的牆紙,褐色的窗簾,古樸的木質家具。
隻是夢而已……
趙之喬慌亂急促地呼吸著,長久無法平靜下來。
“少爺?醒了嗎?”門口一陣清朗的婦人聲響了起來,伴隨著輕輕的叩門聲,驚地趙之喬又是一陣戰栗。
隻是夢……
趙之喬用力閉上眼,將呼吸調整了過來,又鎮定了許久,才勉強開口道:“已經起來了。”
門口的婦人又道:“少爺,老爺說叫您下樓吃飯。”
“我知道了,芳姨,你先下去吧,我很快。”趙之喬撐起身子,盡管頭疼欲裂還是盡量作出清醒的聲音。
外邊的人應了一聲,腳步便漸漸遠去。
趙之喬將雙手舉在自己的眼前。
這是一雙沒有做過任何粗活,沒有受過一點苦的手。修長豐潤,纖纖如玉,指甲修得幹淨整潔,像是舊社會裏養在深閨裏小姐的手。而不是夢中那幹癟皸裂,形如幹屍的模樣。
這一切……不過是夢罷了……
可那個夢也未免太真實。
愛過的感覺那麼真實,絕望的感覺那麼真實,唇邊的微笑和滑落的淚珠都清晰可見。
趙之喬無法說服自己那是一個夢。
愛上紀驍,與他抵死糾纏三年,最後死在了紀驍的手裏。趙之喬閉上眼的那一刻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再睜眼,卻是三年前。
這不是夢,而是老天憐憫,給了趙之喬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
趙之喬將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一點點平複自己的心……已經醒來快一個月了,他也越來越能坦然麵對前生的種種。
更重要的是如今。
這一次……要活下去,要保住趙家,而紀驍……
“少爺,您快下來吧,菜都要涼了!”張真芳隔著老遠就在喊,嗓門清脆嘹亮,一字不落地傳入了趙之喬的耳裏。
“來了。”趙之喬深吸一口氣,利落地爬了起來。
已經快到中午了。今日的陽光格外地好,即使是深冬也不覺得蕭瑟。紅城就是這點好,冬日裏總是天天暖陽,從來也不會覺得寒冷,而夏日也是涼爽宜人。
趙伯鬆背對著落地窗坐在餐桌前,他鬢角花白的頭發被陽光染成了金色,一身勁黑的中山裝顯得他格外地精神。而他的的身後站著個四十來歲麵目肅然的中年男人,還有穿著圍裙正在擺菜的張真芳。
“少爺。”
“少爺。”
男人和張真芳同時對趙之喬恭敬地招呼,趙之喬衝他們點點頭,便將目光又轉向趙伯鬆。
“爸,這麼早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