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①羅襪塵生步:見前周邦彥《瑞鶴仙》注。
薄幸
賀鑄
【原文】
淡妝多態,更的的①、頻回眄睞②。便認得琴心先許,欲綰③合歡雙帶。記畫堂、風月逢迎,輕顰淺笑嬌無奈。向睡鴨爐邊,翔鴛屏裏,羞把香羅暗解。自過了燒燈④後,都不見踏青挑菜⑤。幾回憑雙燕,丁寧深意,往來卻恨重簾礙。約何時再,正春濃酒困,人閑晝永無聊賴。厭厭睡起,猶有花梢日在。
【解析】
“薄幸”作為詞調名,始見於賀鑄這首詞。詞的上片寫他同那位女子相識、相愛和熱戀的經過。男女仍是一見鍾情式的格局。上片寫熱戀則穠麗直接,用“逢迎”、“淺笑”、“嬌無奈”,以及“向睡鴨爐邊,翔鴛屏裏”等詞語,都生動細致地勾勒出了熱戀中青年男女的行為、動作和神態。詞的下片寫離別後青年男子的相思之苦。結尾寫他相思之情的焦灼、怨憤和無奈。以景收束,欲收含蓄之致,然難掩全篇的熱烈、坦白。
【注釋】
①的的:明媚貌。②眄睞(miǎnlài):顧盼。③綰(wǎn):係結。④燒燈:元宵燃燈。⑤挑菜:古代風俗,農曆二月初二日為挑菜節。
浣溪沙
賀鑄
【原文】
不信芳春厭老人,老人幾度送餘春,惜春行樂莫辭頻。巧笑豔歌皆我意,惱花顛酒拚君瞋①,物情惟有醉中真。
【解析】
這首詞寫出了老年文人的情趣。詞的上片,緊扣“老人”與“春”的關係落筆,得出惜春行樂的結論。詞的下片,巧笑豔歌,惱花顛酒,均承惜春行樂而來。隻要“我”適意,莫管“君”嗔怪,此種真情,惟有醉時能夠自然流露,這真是“不失其赤子之心”了。
【注釋】
①瞋(chēn):生氣,同“嗔”。
浣溪沙
賀鑄
【原文】
樓角初消一縷霞,淡黃楊柳暗棲鴉,玉人和月摘梅花。笑撚粉香歸洞戶①,更垂簾幕護窗紗,東風寒似夜來②些。
【解析】
此詞上片寫室外之景,下片言室內之情,二者緊相關聯,以“玉人”的活動為線索。先看上片,在我們眼前依次展現出三種不同的畫麵。尤其是第三個畫麵: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月下采摘梅花,這意境很美。下片,緊承人物活動進入室內,展示玉人的感情變化。
【注釋】
①洞戶:深邃的內室。②夜來:昨天。“些”音sā。
石州慢
賀鑄
【原文】
薄雨收寒,斜照弄晴,春意空闊。長亭柳色才黃,倚馬何人先折?煙橫水漫,映帶幾點歸鴻,平沙消盡龍荒①雪。猶記出關來,恰如今時節。將發,畫樓芳酒,紅淚清歌,便成輕別。回首經年,杳杳音塵都絕。欲知方寸,共有幾許新愁?芭蕉不展丁香結。憔悴一天涯,兩厭厭風月。
【解析】
相傳賀鑄曾與一女子相愛,久別之後,女子因思念而寄以詩雲:“獨倚危闌淚滿襟,小園春色懶追尋。深思縱似丁香結,難展芭蕉一寸心。”賀鑄感而作此詞(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上片寫關外之景,而以“春意空闊”四字統括。“猶記”二句,點明別時景色正與如今相同。換頭承“出關”,回憶昔年離別之情形。“回首”二句,折到如今。“欲知”三句,由李商隱《代贈》“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東風各自愁”詩句化出,而改敘述為問答,更覺搖曳生姿。“憔悴”二句,所謂“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更可見相知之深,相憶之切。
【注釋】
①龍荒:即龍沙,指塞外。
蝶戀花
賀鑄
【原文】
幾許傷春春複暮,楊柳清陰,偏礙遊絲度。天際小山桃葉步①,白頻花滿湔②裙處。竟日微吟長短句,簾影燈昏,心寄胡琴語。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解析】
這首詞借惜春而寫男女相思情懷。上片“幾許”三句是春暮傷懷。“天際”二句,從對方落筆,寫女子對自己的懷念,由梁柳惲《江南曲》“汀洲采白蘋,日暖江南春”,“故人何不返?春花複應晚”詩意化出。下片“竟日”三句,折回自身,寫自己萬種相思,惟有寄之於彩筆和琴弦,別無他法。“數點”二句以景結情,意境淡雅。
【注釋】
①桃葉步:即桃葉渡。晉王獻之送其妾桃葉處。②湔(jiān):洗。
天門謠登采石①蛾眉亭
賀鑄
【原文】
牛渚天門險,限南北、七雄②豪占。清霧斂,與閑人登覽。待月上潮平波灩灩,塞管輕吹新《阿濫》③。風滿檻,曆曆數、西州④更點。
【解析】
這首詞係登臨吊古之作。據宋王灼《碧雞漫誌》,本篇詞牌應為《朝天子》。《天門謠》是作者依據本篇內容改題的新名。上片“牛渚”二句,寫采石磯地勢險峻,扼天下要衝。“清霧”二句,寫登覽之時,恰逢霧斂日晴,心神為之一爽。下片“待月上”二句,寫月夜江上聞笛,宛如仙境。“風滿檻”二句,寫東風勁吹,西州更點曆曆可數,仿佛許多年來就是這樣,給人一種雖世事變幻,但時空無限的滄桑感,吊古之韻味頓出。全詞氣韻沉雄,在小令中誠不多見。
【注釋】
①采石:安徽當塗西北有牛渚山,其山腳突入長江部分,叫采石磯。蛾眉亭在其上。②七雄:指先後建都金陵的東吳、東晉、宋、齊、梁、陳和南唐。③《阿濫》:《阿濫堆》,曲名。④西州:古城名。故址在今江蘇南京朝天宮西。東晉時城在台城西,又為揚州刺史治所。故名。
天香
賀鑄
【原文】
煙絡橫林,山沉遠照,迤邐①黃昏鍾鼓。燭映簾櫳,蛩②催機杼,共苦清秋風露。不眠思婦,齊應和、幾聲砧杵。驚動天涯倦宦,駸駸③歲華行暮。當年酒狂自負,謂東君④、以春相付。流浪征驂⑤北道,客檣南浦,幽恨無人晤語。賴明月、曾知舊遊處,好伴雲來,還將夢去。
【解析】
這是一首抒寫人世滄桑之感的詞作。詩人仕途失意,流落江湖,追憶往日豪情,傾訴了滿懷壯誌卻請纓無路的悲憤心情,內容與作者另一首《六州歌頭》詞相近,但語意較隱晦,不如其蒼涼激越,可能是賀鑄詞風轉變不久後的作品。
【注釋】
①迤邐(yǐlǐ):延續。②蛩(qióng):秋蟲蟋蟀。③駸(qīn)駸:疾速。④東君:司春之神。⑤驂(cān):駕車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