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僖宗廣明元年,黃巢大爺已經攻下了洛陽,兵鋒直指古都長安,延綿我們大唐國祚的僖宗陛下不得不學起了祖宗再一次“巡幸”四川,正是那詩人羅隱有《帝幸蜀》中所寫:“馬嵬煙柳正依依,又見鑾輿幸蜀歸。泉下阿蠻應有語,這回休更冤楊妃。”這可算是自找的,誰讓陛下在其宦官阿父田令孜的教誨下,除了會折騰宮內的嬪妃侍女太監侍衛鬥雞、打馬球,就不會點別的了,當然他阿父很樂意看到陛下現在這個樣子,假如陛下有成為太宗皇帝那般驚天地的心思,他哪裏有好果子吃呢。就這樣日複日、年複年,到了這一年,百姓有五去而無一歸,有八苦而無一樂,國有九破而無一成,黃巢大爺一呼百應,陛下也隻好拋棄祖宗逃出長安了。
這一年當然不凡,天下黎民不是一般的苦,光靠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為了躲避兵災也為了躲避官差,隻好從南跑到北,從東跑到西,因為黃巢大爺是從南方打過來的,總之是為了多活哪怕一天,餓著肚子也接著跑吧,隻要不停下來就好。更加重要的是,我們的主人公、後來寫了這本書的家夥那時候正在娘親的肚子裏連滾帶爬的手腳並用的隨著爹娘也在跑著,未出世就領略了這大地山河的動蕩不安,換個角度說,人生還未開場就已經如此波瀾壯闊了,以後該何去何從呢,暫且不提。隻聽老爹商量著說:“孩兒他娘,咱也去四川吧,聽說當今天子也去了,東家也舉家搬過去了,要是能夠碰到也還有個奔頭,再不濟還有這吃飯的家夥什,隻要安定下來鐵定餓不到咱一家三口。而且川蜀人傑地靈,鍾靈毓秀,對以後秀兒的成長也大有好處”。細眼瞧去,這是位年近三旬、身著素色長衫、麵有饑色、眼神麵容還算沉穩的男子,斜挎著一個青布包袱露出一角算盤,竟是位賬房先生,右手緊緊攙著一位挽著發髻的二十六七歲的清麗婦人、衣袍寬鬆、似是能感覺到有孕在身。婦人溫婉卻不柔弱,先生眼含憂色卻還算堅毅,這也是他們能夠一路扶持,跌跌撞撞半載來到當時四川境內的梓州--劍南東川節度使治所所在地的原因。
梓州城是當時與成都齊名的川北重鎮,城牆很高,經濟也很繁華,因為恰逢國家戰亂出於防禦需要城牆上布滿箭樓,士兵晝夜不停巡邏警惕。整個城市的整體規模很大,來往的商人旅客以及逃到此地的難民的數量很多,加劇了當地的糧食衣物等物資的短缺,還好經過戰國時期李冰父子修築都江堰,治理水患後,成都平原漸成天府之國,盛唐以來的四川地區政治清明、物產富庶,供應保障民生的問題倒是不大。
公元881年,也許是為了彰顯李唐王朝的統治者乃是老聃後人,“巡幸”四川的陛下李儇宣布改元為中和元年,寓意: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效仿道家無為而治,你叛軍趕快歸附,朕也就原諒你們,不砍爾等腦袋。而在改元前一個月裏,我們這位賬房老爹也順利的解決了生計問題,在一家郭氏布行裏繼續當自己的管賬先生,每月拿著二兩一錢銀子的薪俸過活,新東家很厚道,不時周濟自家布行裏這些夥計們一些日常布料,年節也多給點銀錢貼補家用,忘了介紹,我們的賬房老爹姓陳,這一年的年關前兩天,就在布行後麵的偏院裏,陳賬房迎來了自己的孩子--小名秀兒的男孩兒,為啥起這麼個名字,老爹說是因為沒生下來前,不知道是男是女,這名字省事兒,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用。不管如何,折騰了他娘親二百七十個日夜的名叫陳秀兒的孩子呱呱墜地,沒有天地異象,也沒有含玉出生等傳奇經曆,隻是在賬房老爹和他娘子的期盼中平安降生並且一天天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