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呂布性子急躁,加之如今心緒暴烈,更是受不了穆山這種支支吾吾的說法:“你倒是一口氣把話給說完,別再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
穆山深深的吸了口氣,仿佛接下來要說的幾個字,是多麼的殘忍和沉重,必須蘊藉渾身的勇氣和力量,才能將它們訴之於口。
“……丁大人的首級!”
帳內的燈光,似乎變得更加的昏暗,習習冷風從帳外吹入,嗚嗚作響,似是已死亡者發出的哀痛歎息,將綻放在帳內的光之花苞,吹得凋敝森寒。
空氣仿佛在此刻凝滯了下來,讓人覺得自己像是離開了水的遊魚,即將窒息。
“我知道這很殘忍,可是……這卻是我們唯一能替丁大人報仇的法子!”沉默了許久,穆山再次開口訴說,聲音緩慢、低沉、模糊,像是溺在水中的人發出的咕嚕聲:“如今董胖子出入都有數百驍勇的飛熊軍護衛,單憑我們的力量想要刺殺他,除非能夠先將飛熊軍調開,否則根本就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而若是我們能夠獲得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哪怕隻有半柱香的時間,也足夠了!”
“……今天造訪的李肅還在我們營內,我親自去監視他,以防他突然開溜!”
張遼急匆匆的拋下一句話,也不待呂布和穆山同意,逃難般的跑出了帥帳。然而這卻很清楚的表達了他的立場。
穆山將目光落在一旁靜默得猶如木頭的高順身上,道:“你呢?”
“我聽奉先的!”高順低低的應了一聲,而後同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天亮之前給個答複!”
“奉先……”看著將自己置身於陰影當中,不露麵容,隻是輕輕顫抖的呂布,穆山很想開導勸慰他,可是早已打好腹稿的話,到了牙縫之間,卻怎麼也擠不出來,唯有轉過頭,將目光落在丁原僵硬青灰的臉龐上。
“聽說過勾踐的故事嗎?”呂布沒有回答,穆山也不指望他回答,繼續低聲的講述起來:“身為越國之王的勾踐,戰敗被俘,或許他該以死殉國,可是他卻沒有,而是當了吳王夫差的奴仆,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終於找到了機會卷土重來,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最終吞並吳國,報仇雪恨!你說,勾踐是膽小怕死的懦夫,還是英勇無畏的猛士?”
穆山的聲音漸漸變得高昂起來,仿佛因為故事之中的勾踐,讓他掃除了心中那塊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陰霾,之前從定邦手中繳獲的匕首此刻正被他高高的揚起,停在了丁原的脖頸邊:“死,不過就是疼一下,碗口大的傷疤,很容易就能達成。然而即便受著朋友的鄙夷誤解,即便受著世人的唾棄辱罵,也能緊咬牙關,朝著心中堅定的信念和道路,不管不顧的走下去,即便荊棘滿地,即便雙腳潰爛,也不棄不休,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所為!”
“啪……”穆山的右手正欲往下侵軋,割下丁原的首級,手腕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握住。
呂布臉上已是淌滿淚水,雙眼通紅,嗓音嘶啞,不由分說的搶過穆山手中的匕首,咬牙道:“……讓我來!”
“我呂布今夜在此立誓,今生必用此匕首,割下董卓首級,以慰大人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