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井然的軍營裏,董卓正蹲下健碩龐大的身軀,抓起一把新鮮的羊肉,略帶試探性的,輕輕的,放進馬槽裏。
容下數百匹駿馬的馬廝,本該噪雜不堪的地方,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天地之間除了呼呼厲嘯的風雪,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一切,隻因董卓眼前的一匹龍駒,一匹雖是身受重傷,看似奄奄一息的龍駒,即便跪伏在地,那渾身如同火焰一般燃燒的朱紅鬃毛,那桀騖暴烈的凶狠眼神,那不經意散發出來的濃鬱氣息,依舊讓人有種麵對猛獸的驚悸感。
尋常馬匹食用的草料,在它眼不值一提,它的食物隻有一種,那便是活生生、血淋淋的肉!
“呼……”董卓看著眼前不可一世的龍駒,終於肯放下對他的戒備,張口撕咬他手的羊肉,頓時長籲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單純的笑容:“赤兔……,世上還有比你更好的戰馬嗎?一想到將與你共同馳騁於沙場上,老立刻就覺得渾身的熱血都沸騰起來了。”
“哼哼……”不知是否對於董卓的不屑和輕蔑,赤兔馬嘴一揚,鼻孔噴出兩道熾熱蒸騰的白氣,將羊肉從董卓手叼走,而後便扭轉馬頭,自個在一旁撕咬吞嚼起來。
董卓並不以為意,經過一段時間的照料,他已經對赤兔的秉性稍有了解,明白當有陌生人接近時,赤兔就會生出萬分的警惕。當下豎耳聆聽,仔細辨別著來人的腳步輕緩:“李儒,你可總算回來了,這段時日你去了哪裏?”
來人一身儒袍,麵色紅潤,似是聽不出董卓話的火氣,從容的整了整衣冠,合手作揖道:“主公,那人前來西涼,有事求見主公,恰恰主公當時正與邊章李侯等人周旋激戰,無法脫身,所以屬下擅自做主,替主公打發走了那人。”
“他要你帶著飛熊軍去截殺王越的弟,你就傻呼呼的照做了!”董卓豁然轉身,麵帶煞氣,大聲嗬斥道:“你當老是傻不成,還是說你跟他之間有著什麼不清不楚的私下交易?”
“原來主公已經聽說了。他所給出的條件,就是讓牛輔將軍擔任郎將,統領主公留在西涼的兵馬,而後讓主公出任執金吾,正式入主朝政。”
“哦,他的為人老還是很清楚,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比起他可都算不了什麼。這次會突然這麼慷慨,難道你就沒有考慮過背後所要承擔的風險?”
董卓的麵色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雙拳握得咯嘣山響,那再次提高的聲調,令一旁正在撕咬吞噬羊肉的赤兔,都忍不住好奇的探頭觀望:“王越那把老骨頭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這次你半路截殺他的弟,而那陰險的家夥還要老入京擔任執金吾,這不是明擺著借刀殺人嗎?這麼簡單的伎倆,為何你會看不透?”
“主公明察,他的用心,屬下自是知曉。然而欲幹大事,便不能惜身,顧首顧尾終究落了下乘。”
李儒感受到董卓那開始溢於言表的殺氣,臉上微微的滲出汗水,低聲解釋道:“此次屬下之所以答應他,正是因為當時周慎戰敗,主公正被邊章和李侯銜尾追殺。後來幸得主公臨危不亂,令軍隊明裏在壩捕捉魚蝦,讓叛軍以為主公軍糧耗盡,放鬆了警惕,暗卻讓士兵築壩,截水,以湍急河流阻斷叛軍追擊,這才安然無恙的將大軍帶回。此戰主公用兵之老練沉著,不僅西涼人盡皆知,就是朝廷也應當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