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喝,以及脖子上皮膚恍若實質的冰涼觸感,不禁讓沙舟打了個寒戰。
沙舟定眼望去,隻見說話的人是身披金甲,頭戴金盔戰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戰士手持著一尺長的銀色彎刀,刀刃鋒薄的彎刀正定定地架在沙舟頸邊。
辛虧戰士的手很穩,穩若磐石,彎刀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內居然沒有任何小幅度的擺動,看來戰士也是在刀法上浸淫多年的人。
“來者通名,本將刀下不斬無名鬼。”戰士甚至沒有給沙舟解釋來曆的機會。
沙舟額上隱隱滲出豆大的汗珠,努力控製著上下打架的牙關,想要說出話來。但明亮的刀光,冰冷的寒氣,壓抑的氛圍,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就連說話也成了奢望。
死生之際,沙舟已噤若寒蟬。
空氣仿佛已凝固了起來。
“來者通名!”戰士重複道,朗朗的聲音不住在空曠的大殿上回蕩。
“我……是……是……”沙舟磕磕巴巴地說著,注意力卻全然沒在開口的嘴巴上,雙目餘光緊緊地盯著架在脖子上的彎刀,生怕戰士錯力,便要一命嗚呼。
沙舟毫不懷疑,這一把吹毛斷發的彎刀隻需要戰士輕輕向前一送,這一條多出來的小命,就會輕而易舉地斷送在伊始。
“金守將,放了他,退下。”
徒然,淡淡的聲音從殿前傳來,沙舟聽得心頭一喜,卻不敢循聲望去,雙目依然緊緊盯著彎刀。
金守將似乎對來人言聽計從,退後一步,放棄了誅殺沙舟的打算。
彎刀化作一道流光納入劍鞘,金守將朝來人作了一揖,恭敬道:“是!君主,小將這就退下。”話音剛落,金守將魁梧的身軀一點一點化為齏粉,融入空氣中,消失不見。
生命有了保障,沙舟這才有餘閑觀察起周邊的環境。
高不見頂的宮殿,緊靠著四壁上燃燒的長明燈無法照得透亮,抬頭望去,隻有一片與黃泉天空一樣的漆黑。宮殿的四壁應該用的是與青石長階同樣的材料,上麵有著排列絮亂的浮雕壁畫,或許是年代太過久遠,浮雕壁畫上刻著的人神鬼妖,隻能依靠依稀可辨的身形判斷,說不出的古樸蒼涼,陰深詭異。
宮殿的正中央,約莫三丈的高台上陳設著一桌長案,案上筆架倒懸著漆墨欲滴的筆,淺白四方隻淺淺塗過幾筆的宣紙,似乎剛剛才用過。
說話之人,一襲黃衣錦緞製成的長衫,水袖若流雲在無風的宮殿中翻舞,劍眉虎目,鼻梁高挺,還冠著前後掛墜著八顆晶瑩珠玉的旒冕,像是正在案前處理著政事、日理萬機的人間帝王,威嚴、冷漠、睥睨天下。
他跪坐在案前,靜靜地凝神著高台下孑立的沙舟。像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瞰著大地微縮成一點的渺小動物。
好強的氣勢!
前世,沙舟在商場上打滾時,對很多小說中所謂的上位者氣勢一直都是不屑一顧的,他認為這隻是在文學中突出兩人之間地位差距的藝術性修飾。但今天,他真的感受到了,切身的體會,他真的感受到了,氣勢,真的存在!
如果說金守將給予沙舟的是生命受到了威脅的壓抑感,那麼,長案上跪坐的男子給予沙舟的,則是一種仿如舉頭三尺之上,神明隨意操縱天下萬物之生死的孤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