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流落海島
(1)
“這是整個世界的劫難,我看到了我的終點,而你的則是未知數,我無法給你任何指引,但至上的追求便是指引,不要喪失信仰,信仰是希望的源泉,希望——則是明日的曙光。”
真知之樹與拉尼莎交流時說道,作為木精靈一族的昭現使,得到母樹即將沉睡的信息,她的心裏早已翻江倒海,遠陸持續不斷的滾滾濃煙已經惹得族人們焦躁不安了,不知道母樹沉睡,會給脆弱的木精靈族群帶來怎樣的衝擊。
海水沉澱著灰燼的暗色,拉尼莎忡忡地望著海岸,預感木精靈與世隔絕的日子即將不返,因為如真知所言,整個世界已在崩壞的邊緣。
恍惚中,或許是她的錯覺,本不該出現的,卻進入她眼簾。
拉尼莎三步並作兩步,及至近前,是一個人類少年。
拉尼莎猶豫再三,將手指引至少年的鼻翼,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微風撩動。她試著想要搖醒少年,卻徒勞無功。
零星泊岸的雜物與船木陳述了一場來自海洋的慘劇,一個人類少年在熬過巨浪的狂擊之後被“仁慈”地丟棄在海灘,丟棄在拉尼莎前往群落的路上。
對真知的崇拜使得拉尼莎認定一切巧合都是真知的巧妙安排。眼前的這個少年,在真知之樹沉睡前的節點出現,不得不讓拉尼莎產生些許無所謂合理的想法,而同時,作為木精靈昭現使的她,往往會有準確的預感。
拉尼莎決定仔細觀察一下這個少年,上一次目睹人類的麵孔,還是拉尼莎未被選中成為昭現使的年幼之時。
少年的嘴唇緊閉,沒有絲毫血色,膚色也有些蒼白,胸膛輕微起伏。
他穿著淺色的粗布衣服,半仰著躺倒,雙腿曲並,光著腳。
“海洋的造就。”拉尼莎帶著敬畏的語氣說道,這個少年一定是被某個來自海洋的超然力量挽救的,她很確定。
在端詳時,拉尼莎注意到少年的右手:他的右手攥的很緊,從指縫間可以看到殘存的血跡……
(2)
晃動的畫麵讓原本就異常虛弱的劄則更加找不到自己,他重新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著清洌的空氣,調整暈眩的同時,理清思路。
記憶的上一刻鍾,劄則還呆在風雨飄搖的小船上,航船觸礁,他們不得已轉移到小船上,在無盡的海麵上苟且飄搖,身後是連綿的漫天火雨,從一個災難逃到另一個災難,一切的掙紮都是徒勞。
巨浪狂撲,暗湧深漩,小船並不能承受多久,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同時也束手無策,小船岌岌可危,由不得他們躁動。
“劄則,把右手伸出來。”爺爺的麵孔在暗夜中顯得隱約。
劄則的右手緊貼著爺爺的手心,他能感受到爺爺手心烙印的紋路。
“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一定能撐的住。”
“恩。”劄則睜開眼,他回憶起了那個令他昏厥的灼痛,傷及每一寸靈魂。
右手毫無知覺,多次嚐試隻讓他右肩的麻木更加震動全身,終於,劄則放棄了,此刻的他也認識到了自己所處的境地——躺在一片巨大的樹葉上,被前後抬著,在樹林中移動。
樹葉的清新令他神往,陽光也久別重逢,睡意被強烈地激發,劄則很快便沉沉睡去,比任何時候都安穩。
(3)
“拉尼莎。”木精靈弋納瓦像往常一樣在蔥蘢樹椏上等待拉尼莎的歸來,但這次稍有些不同,“你們抬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人類。”拉尼莎身後的青年木精靈答道。
“人類?怎麼可能?”戈納瓦來了興趣,可拉尼莎卻不買他的賬。
“隻管走,不用搭理他。”拉尼莎說道。
“是。”
“讓我瞧瞧這個人類是什麼樣?”戈納瓦從樹椏上躍下,走在前麵的木精靈發愣的檔口,戈納瓦就已經傍著樹藤劃至身前,隻把腳那麼輕盈地一勾,樹葉中的劄則便滾向戈納瓦,緊接著被戈納瓦的手臂攬住,劃到另一棵樹椏上。
整個過程渾然一氣,沒有任何拖遝。
“把人放下來,不然……”拉尼莎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戈納瓦的東西,同時也沒有任何人能製裁這個頑劣的族長之子,“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說得好像從前的你對我很客氣似的。”戈納瓦的注意力從來都在拉尼莎身上,旁邊的這個沉睡的人類,能夠讓他感興趣的原因也隻有一個——讓拉尼莎多和自己說幾句話。
“年輕的探險者,”戈納瓦說道,“或許比你都要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