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儒門往事,張千載滔滔不絕,似乎忘記了自身傷勢。淩雲翰卻擔心他一時太過耗神,想讓其稍微調息下,便問道:“我一直以為秦始皇焚書坑儒隻是毀掉了文化典籍,原來更主要還是破壞儒家修行體係,難怪儒生文弱,不像佛、道或有功法,神通驚人!對了,後來書卷清氣訣又是怎麼流傳下來的呢?”
張千載短暫休息了一會兒,理了理思緒又接著回答道:“焚書坑儒並沒有徹底毀掉儒家一切,極少數超卓之士或隱沒山林,或大隱於市,而將儒家修行之法隱秘傳承,進入修真之列,非大亂大苦之世,輕易不現諸凡間!”
“這麼看來,文丞相臨危受命,獲傳儒家功法,正預示了這近百年來天下紛亂,我華夏山河任由異族踐踏,漢人倍受欺淩壓迫,黎庶塗炭,悲哉斯民!”淩雲翰由儒家往事想到當前世況,不免激憤不平。
張千載聞言中斷了自己的講述,因為他發覺一個很好的契機出現,轉而針對淩雲翰所言答道:“正是如此,方今天下亂象四起,更有萬年邪器出世,大亂難免。我此番南來,就聽聞洞庭之北的蘄州、黃州已有義軍建立天完國,聲勢漸大!”
“天完國?這國名怎麼聽起來有些怪異?”淩雲翰久居山村,頭一次聽到“天完”二字,自然不明其中深意。
“就是天完國,你聽我解釋下就明白了。‘天’是‘大’字上加一橫,‘完’是‘元’字上一個蓋。加起來,‘天完’就是壓倒‘大元’的意思!”張千載遊曆天下多年,見識的確非常人可比。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若前輩所聞屬實,天完國距離衡州並不太遠,義軍遲早會前來攻占此地。如此一來,朝廷定會派兵剿滅,衡州豈非兵連禍結,大難臨頭?”
淩雲翰敏銳善思,從張千載的隻言片語之中就感覺到了危險氣息,憂心忡忡。
張千載隨之受到感染,想到亂世民苦,也心生悲憫,說道:“唉,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天下變亂已起,衡州又怎能幸免?”
“啊,那該如何是好,有什麼化解之法可以消除災劫嗎?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衡州百姓受難遭殃!”
張千載對淩雲翰如此關切民眾疾苦,頗為欣賞,但覺得他言必衡州,少顧他處,顯然有親疏遠近之別,境界和見識仍需提高。
“雲翰你小小年紀,已有此憂民、愛民之仁心,甚是難得,我非常欣慰。不過,人間非僅衡州一地之民,我儒家仁愛,不偏不倚,並不能以親疏相分。你今後要胸懷萬民,天下為公,方可重整河山,解民倒懸,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淩雲翰天性純良,又謹受家教,盡得仁厚樸實之風。然而他偏居山村,少出家門,難免眼界非廣,此時聽到張千載這番言論,才豁然而悟,頓覺胸懷開闊,天地寬廣!
開悟之餘,他更聽出張千載對自己要求甚高,似乎頗有期許,於是說道:“前輩高論,雲翰定謹記在心,廣施仁愛。隻是我人微言輕,前輩為何說我隻要胸懷天下,便可解救萬民?”
“你願意以弘揚儒道、匡扶亂世作為你的畢生誌向嗎?若是你想,那就可以!”張千載一改溫和,肅聲說道。
淩雲翰滿心驚詫,但仍然斬釘截鐵地答道:“我願意!”
“太好了!那我便傳你書卷清氣訣和丹心扇,承我儒家大道,遂以仁義愛心救助黎民,以雷霆手段斬除邪魔!”
淩雲翰饒是早先覺察出張千載對其甚為看重,但怎麼也沒料到,他竟然要把“書卷清氣訣”和“丹心扇”傳給自己,以傳承儒道。
“莫非張前輩真的……”事出突然,淩雲翰不由得想到不祥之處,益發擔憂不安,怔立當場。
張千載見他一時無聲,沒了答複,便問道:“雲翰,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不願意擔此重任?”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久讀聖賢之書,這等儒者的襟懷、器識及宏願早已浸潤到淩雲翰的血肉、骨骼乃至靈魂深處,令他時常沉湎於儒家理想之中,四處追尋,上下求索……
於是,大任突降,斯人心堅:“不,我絕無顧慮,我隻是擔心自己會有負前輩的重托與期望!”
張千載見淩雲翰斬釘截鐵,便如釋重負,神色也平和許多,繼而說道:“孩子,你若答應傳承儒門道統,習練修儒之法,自然將實力超凡,卻也從此卷入天下紛爭,必定路途艱辛,險阻重重。而你的人生或許會璀璨流光,也或許悲苦淒涼,再難有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所以我不會勉強你,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這一晝夜以來,淩雲翰親曆錫岩仙洞妖魔橫行,眼見葉靖、朱芫擔驚受難,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由此而生的無奈、懊惱、憤慨之情糾結起伏,難以休止;其後,他又從張千載口中聽到文丞相和義士忠烈灑盡碧血報家國的真切事跡,隻恨不能與他們並肩禦敵,衛我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