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鶴遇見她前他從沒言過悔字,甚至連類似後悔的情緒都不曾有過。對於一個合格的霸主,錯亦是對,否則如何服眾?這並不是種盲目的自負,於岑鶴而言他總是弛張有度、對於事態發展始終處在掌控的位置之上,從他繼承龍族命運那刻起,他已這樣走了萬萬年之久。從出生起他就被教導要帶領龍族重歸中天帝位,他時時牢記,並為此不擇手段。天生的仙胎性子總比尋常仙家淡漠很多,尤其是他這樣血統久遠的上古神族,好聽點是無欲無求,不太入耳地說就是無情冷酷。人間朝代更迭、黎民蒼生,這些為了那條重回中天的道路上都可在他一念之間天翻地覆。
一切的失衡來自於千年前的那場陰差陽錯的遇見,他找過很多理由去解釋,到頭來仍然沒有得到個能說服自己,或許隻是因為那個人是她而已。她本是他手中改變天命契機,卻成了他畢生懊悔的心魔。在去東國之前,他收了鄰國正麵臨被廢除太子之位的蘇辭,那時的蘇辭迫切需要一場戰爭來轉移老皇帝對他的猜忌與贏得朝臣的支持,這個機會岑鶴適時地給了他。一步步引導他來到東國,讓他與她“巧遇”,再由他逼死了東國皇室的最後一點的血脈。這一切如他預料的都一一實現了,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他會和蘇辭一樣真正地喜歡上她。
打小他身邊圍繞多少仙姬神女,卻在第一眼看到她時莫名地栽了跟頭。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他們的第一遇見不是在她拜他為師時,那天是元宵佳節,他受塗山族長所托去東國皇宮中尋找一隻叫莫小媚的九尾狐。路過一處宮殿時恰好就看見了她,高燭如林、明亮如晝的殿宇中央立著個穿著舞衣的小姑娘,她踩著方一丈寬的鼓麵在跳舞,旁邊的舞師一直在大聲訓斥,可看舞師的表情知道她對這個小姑娘的舞技還是很滿意的。他心中一動,不知是為著她跌倒又爬起時的倔強表情,還是為了她密布著汗珠的晶瑩臉龐,又或許兩者都有。年紀雖小,卻不難看出將來必是豔絕一方的傾城之姿。天上的神仙並非如凡人所了解的那樣清規戒律森嚴,特別是對他們這樣天生位列仙班的神仙們,交往過的神仙中不乏有流連人間女子的,常扮作凡人男子與之溫存繾綣,凡人壽命短淺倒也沒什麼後顧之憂。
他明白自己動了心,這一點雖是意料之外但既然已經動了心他也不願虧待了自己,便想著如前人一樣收她在身邊,成就一世之好。反正這一世於他不過朝夕一眼,況且紅顏白發再絕色的姿容都有衰敗之日。可他萬萬沒料到的是,這個人不是他所想的一介小小舞姬,而正是他此行東國的目標——東國公主澹台徵。此日從平心那裏知曉她的身份後,他心中惋惜不已,但也隻能就此作罷。美人雖難得,但畢竟與大局相比總不值一提。隻是一連幾日,他的腦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張緊繃著認真又倔強的臉。他修行了這麼長時間,自然明白這不是個好兆頭,是心魔初生之像。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幾日之後他站在了她麵前,告訴她從今天起他就是她的師父了。接近她隻是想看透那張漂亮麵龐下的真實性情,凡人麼總有嗔癡貪欲她自也免不了,認清了也就不值得留戀了。這樣的想法在後來被證明是如此得愚蠢,他是無情無欲的神族,而她卻具有他沒有的一切,哭與笑、愛與恨、喜與悲。
“師父,阿姐要考我功課了,可我還沒背完書怎麼辦!!”
“師父,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小心喝完你的酒了”
“師父,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很特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