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十柳再次踏入院子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了,鴨蛋黃似的太陽掛在孝義山頭,遠遠斜過一行雁影。

我將手伸出窗外,試了試日頭的餘威,約摸覺著應該沒甚大礙後,便提著鋤頭悠悠然步出了屋。迎麵便見著了氣急敗壞模樣的十柳咚咚地一路衝了過來,然後在我麵前猛地刹住了腳步。

“嗒”地一聲響,他將手中的那把破爛的長劍狠狠拍在了石桌上。他直直指著我,胸口起伏地很是厲害:“她真要死了,你可如願了!”

我瞄了一眼他腳底又裂開了縫的石板,有些傷神地盤算著,每個月都要修那麼幾次路,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他見我不答話,臉因惱怒漲得通紅,眼見著按捺不住便要動手了。

我一看趕忙丟了鋤頭,安撫他道:“壯士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不怕和他動手,但這一動手,恐怕我這破石屋子就保不住了。眼見著雨季就要到了,沒個避雨的地方,難道我要等著長屍斑?

十柳的麵色稍微緩了緩,卻仍是沒好氣道:“你既然是這孝義山主事的,怎麼能枉顧族人性命?”又急切切地扯起我大步往外走去,頭也不回地凶惡道:“若是她真的死了,我就帶著全族遷出孝義山!”

我覺得這個建議很好,眾所周知,這孝義山頭百分之八十的打架鬥毆惡性事件皆是由他們地狼一族引發的,而這百分之八十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由麵前這火爆性子的愣頭青挑起的。

我平日裏的大多數時候,就是聽人傳報某隻地狼不要臉地挑釁了誰,又不要命地對方幹了一架。餘後便是我這一把丁零當啷的老骨頭奔去調解由此上升到種族問題的武力衝突。

事情的最終結果基本以我揍了某人一頓,再提著他去對方家賠禮道歉而告終。

他若走了,我定要焚香沐浴感謝上天。

在被他橫扯出院子的刹那,我偷偷一卷袖子將那柄劍收入了懷裏。好歹算得一件寶器,便是離了劍魂留著劈劈柴也是好的。

一路上眾小怪大妖見此情景,莫不是一番惶恐之色。我很坦然和寬和地衝他們笑了笑,卻見著他們的表情更是和見了鬼一樣,哦不,應該是見了牛鼻子道士一樣。說實話,在這裏見鬼,就和菜花地裏見毛毛蟲一樣無足深怪。

他步履極快地拖著我,一路往孝義山東邊而去。身邊的草木叢花在我眼角轉眼即逝,我捂住了嘴,說實話我有點想吐了。

孝義山東邊盡頭是滄淬崖,崖底深不可測,常年有寒煞之風倒湧上來,將周遭塗炭地寸草不生。傳聞此地通往陰虛之地,一說是與黃泉幽冥相連;另一說是與魔界相通。

曾有好奇者上門探問過此地,山主我以扇掩口神秘一笑,不予多言。一旁煮茶的岑鶴在那小妖走後,嗤之以鼻言,我總是用沉默掩飾自己的無知。對此,我奉還給他老拳一雙。

愈往滄淬崖,陰寒之氣就愈重,十柳的喘氣聲也越來越大,拽著我的手臂也有些僵硬。而我卻無比舒暢的打了個嗬欠,如妖怪和人喜歡泡溫泉一般,我的體質就適合泡陰氣,所以這裏也是我日常睡覺打盹躲避眾妖之地。哎呀,又好想睡覺了。

等十柳步伐艱難將我拎到崖邊兒時,他濃黑的眉毛上已結了糖霜一般的冰絮,牙齒上下打顫著道:“你,你快去瞧瞧她。”

真是個癡情種啊,岑鶴說的對,沒腦子的人是活得更幸福些。明明對方從沒正眼瞧過自己,還整日裏為那人忙前兜後樂此不疲,十柳其實你已經達到忘小我而成大我的境界了吧。

我被他推搡著往崖端那裏挪了幾步,風如刀子似的刮過我的臉,我摸了摸眉毛,幸好是一千年厚度的臉皮了,質量有保證。

一身紫衣的無雙在崖邊哭得很傷心,雖然隻是一道元魂,淚珠子落下來就沒了影,但在這麼哭下去也耗盡了心神了。幸好這是在滄淬崖邊,要不然她早被別的妖怪吞盡了肚子;也幸好是她隻是抹元魂,要不待了這麼久也該被陰虛之氣腐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