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1 / 3)

《天下第一》

“你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要拿東西去換。”

我有一個朋友,十幾年前跟著一個鏢局走了一趟去西域的鏢。他臨走的時候騎著高頭大馬,穿著一襲青衣,腰間別著一把黃金彎刀。這句話是他臨走前的那個晚上在驛站告訴我的,據說是他一個寫小說的朋友說的,是至理名言,對於真理的接近程度直逼孔夫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帶著對於新世界的向往,精神煥發地像是上山剿匪的楊子榮。我隔著桌子和他推杯換盞,在燭光搖曳間滿腦子都是對於他描繪的那個世界的想象,卻並沒有意識到他說這話的含義。那時寒風淩冽地敲打在驛站的窗台上,我們都喝了不少的酒,坐在火爐旁邊互相吹牛放炮。窗外的天空陰陰沉沉,帶著風雪欲來的殺氣。

“其實兄弟你如果和我一起去西域,榮華富貴定然不在話下。你的武功我知道,放眼天下有幾人能和你抗衡?聽老哥一句勸,你和老哥一起走,老哥保你十年**錦還鄉。”朋友醉眼朦朧,用**賊的口氣引誘著說。

我想了想,長歎一口氣,拒絕了他。我告訴他我還有一個目標未完成,所以還不能走。他看著我,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覺得我目光短淺,空有一身武功卻不能做一番大事出來。

其實現在想起來我覺得他的說法一點都沒有錯,我的確不是什麼目光長遠之輩,如果我的人生能夠看得更遠一點的話,就絕對不會變成今天的這樣。但是當時尚且年輕氣傲的我並不接受,於是那天晚上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都在喝悶酒,直到第二天正午要出發的時候才在宿醉的頭疼中醒來。然後他踏上了他去西域的路途,我則繼續去追尋我的目標,形同陌路下一晃十幾年就沒再見麵。

“如果你要實現你的抱負,你會拿什麼東西去換呢?”

當朋友那模模糊糊的聲音再一次在我耳邊響起的時候,我正乘著小船穿過淮水南下,南方的春天繁花盛開,河邊樹上的花瓣灑落下來,美的不像人間。

我出生在一個叫做三明的小鎮子,小鎮子裏有一座叫做虎頭的小山,小山裏有幾座破破爛爛的小房子,門匾上用小刀刻著“英靈殿”三個字。據說這三個字是祖師爺刻上去的,祖師爺年輕的時候去過西域,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那裏聽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故事,回來開宗立派的時候就用了故事中的名字最牛逼的那個做了自己的門派名。

我五歲的時候入了英靈殿,師傅是個其貌不揚甚至早早就謝頂的中年人,天天不是喝酒就是下棋。殿裏一共九個弟子而我排名老九,所以所有人都叫我小師弟。另外師傅有一個女兒,年齡和我一般大,於是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所有人的小師妹。

師傅的九個徒弟每個人都有權利選一項師傅的特長來學,而我由於受我那個天天夢想做大俠的爹的影響毫不猶豫地選了武功。當時師傅坐在那把老藤椅上看著我,隔了半晌,悠悠地張口問我:“你的抱負是什麼?”

“當大俠,武功天下第一。”我毫不猶豫。

師傅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問:“當了天下第一有什麼用呢?”

“行俠仗義。”我回答的依舊非常順口,從小被老爹灌溉了大量俠客思想的我最擅長的就是這個。這次師傅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第二天給了我一本佛經,叫我日日誦讀參透,絲毫沒提教武功的事情。我去找師傅,得到的隻是一句輕飄飄的話。

“你不適合行俠仗義,還是學佛吧。為師對佛法略有鑽研,你學成後若是能夠洗淨鉛華,為師便舉薦你去少林寺。你師叔是少林高僧,定能讓你在那兒學到真正行俠仗義之法。”

於是我就學了佛,沒有選擇餘地的被逼選了學佛。學武功的換成了師兄弟裏最木訥淳樸的四師兄,每天我在房間裏背佛經的時候都能聽見四師兄在後院練劍法的聲音,對於我來說,長劍相交的叮當聲遠比佛經來的悅耳的多。我自然是不信我有個師叔在少林寺的說法,因為據我所知我還有一個師叔是神醫胡紅牛,有個師叔是書法家王羲乎,有個師伯是棋聖江濤兒。我不禁在想我的那些師叔師伯們知道他們有個這樣的師兄弟嗎?

於是過了幾天我便再也按耐不住,扔下佛經就偷偷潛到後院裏去偷藝。師傅在院子裏教師兄一拳一腳,我就記下一招半式,回去念經的時候滿腦子就是那些招式,然後在沒人的地方一一練習。

但是紙包不住火,師傅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我被罰著在堂中跪了三天,不認錯就不準吃飯,雖然期間有小師妹偷偷給我送來了兩個饃饃充饑但是我還是差點餓的昏死過去。三天後師傅麵對已經奄奄一息但還是堅持學武的我,長歎一聲拂袖離去。第二天把我叫到他的房中,把幾本秘籍擺在我麵前。

現在記起來,當初那幾本秘籍的名字好像是《降龍一百零八掌》《十八陽神功》《獨孤九刀》《八脈神劍》雲雲,破破爛爛的封皮透著一股飽經風霜的味道。雖然我一直都懷疑那些秘籍都是師傅花一兩銀子從地攤上買來的山寨貨,但是當時的我還是興高采烈地選了裏麵最酷的那一本《九陰真經》,附贈品是南宋年間郭靖大俠的親筆簽名。然後就和四師兄一起每日練武切磋,學的熱火朝天。

也許我是個學武的天才也說不準,在五個月後原本比我多練了幾個月的四師兄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過招切磋間也往往幾個回合就被我擊倒。師傅在一旁看在眼裏卻沒說什麼,隻是每次在看我的目光中都有一種特殊的光。但是當初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的抱負終於有了實現的機會,並為這個念頭歡欣鼓舞。

對的,我的抱負,我的目標,就是那個稱號——天下第一。

三明是個小地方,那兒沒多少人,也沒有繁華的市集和熙熙攘攘的街道。但是我們幾個常年呆在山上的師兄弟依舊向往著那兒的種種,那兒有酒館,有好吃的小吃和幾個青澀的少女。師傅沒幾個月就要外出去一趟,一次大約四五天。美其名曰“訪友”,說白了其實就是和幾個同為大叔的人一起喝酒。所以我們總是乘著這個機會下山去到鎮子裏,喝酒吃肉,順帶****。

有的時候小師妹也會和我們一起下山去,於是師兄弟幾個人都會瘋了一樣去討好小師妹。當時大家身上都沒有銀子,所以學文的大師兄去鎮子的學堂裏抄一本書賺幾個銅板,學醫的二師兄去鎮子裏麵唯一的醫館“三明治療堂”簡稱三明治調幾味藥,學算命的三師兄在橋下擺個攤還要擔心鎮子裏的鎮管。大家都把賺來的錢給小師妹買好吃的好玩的,隻有我和四師兄兩個人,學了武既不能做替人殺人的殺手又不能攔路搶劫。隻好在大家都去賺錢的時候陪著小師妹坐在那條貫穿三明鎮的河邊,看著白雲從頭上悠閑的飄過,耳邊是小師妹銀鈴般的笑聲。

其實我蠻享受當時的日子的,和小師妹呆在一起嬉笑怒罵,身邊還有一個木頭一樣的四師兄做著一個安安靜靜的不亂抖動和諧的大蠟燭。小師妹有點時候鬧夠了就會躺在草地上小寐一會兒,我就抱著懷裏的那把木劍坐在她身邊等她醒來。直到太陽西斜各自賺了錢到來的師兄一個個出現在河堤上才喚醒她,一起到我們最喜歡的那家小吃店裏去吃一頓熱氣騰騰的小麵和餛飩。

幾個年輕人總是這麼鬧,多了總是會出麻煩的。有一次二師兄在三明治裏麵為人調藥,卻不料遇上了小**。小**堅持說二師兄調的藥讓他們拉了肚子,要二師兄賠錢。而二師兄的錢要拿去給小師妹買禮物,自然是不肯交出去。於是小**動手便打,打完了還壓著二師兄到了河堤邊上,想要叫我們拿錢出來換。但當小**看到小師妹花容月貌後,便不禁起了幾分別樣的心思,伸手來**的時候被四師兄一掌打了個筋鬥,屁滾尿流地跑了。令人沒有料到的是不一會兒小**就召集了一群兄弟圍過來,每個手上都拿著家裏順來的菜刀。

大師兄等人掉頭就跑,我握緊了木劍的柄擋在小師妹麵前,讓四師兄帶著她先走。

然後就是一陣亂鬥,我第一次拿武功和人真正動手,沒想到不是和武林高手一決高下,不是和刺客以命相拚,而是和一群拿著菜刀小**的小**在河邊動手。結果是我用木劍打斷了他們每個人的腿骨,自己身上多了兩道菜刀留下的傷疤。後來看到這兩道傷疤的人都覺得這一定是某個絕頂高手的傑作,但是我不會告訴他們事實的。

回到英靈殿的時候我的身上全部都是血跡,二師兄趕忙為我調了兩服藥喝下,當晚到時候我發了燒,小師妹就在我身邊呆著。高燒讓我的眼神十分朦朧,依稀隻記得小師妹伏在我的被子上小小聲的哭。之後我一連昏迷了幾天,直到師傅回來用內力為我療傷我才漸漸開始好起來。聽幾個師兄說那期間小師妹一直都在我的床邊沒有離開。雖然我一開始並不相信,但是看他們臉上那些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我才有一點點覺得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