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隻倫敦的翼手龍,隻能說迄今還沒人知曉它的下落。兩位驚魂未定的女士作證說,那隻怪物在皇後議會廳的屋頂上停留了幾個小時,像是一尊惡魔的雕塑。據第二天的晚報報導,皇家衛隊的列兵邁爾斯因為在馬堡府外執勤時未經許可擅自離崗被帶上了軍事法庭。據邁爾斯稱,他棄甲而逃的原因是在抬頭時突然看見一隻魔鬼在月光下飛行。他的這一說法雖未被法庭接受,但起碼與翼手龍的去向有一線關聯。除此之外的唯一證據就隻剩SS.Friesland(荷蘭到美國的遊輪航線)的航海日誌。該日誌寫道,第二天早晨九點,遊輪開出十英裏後,一隻既像“飛羊”又像大蝙蝠的東西從右舷船尾飛過,以驚人的速度飛向了西南方。如果這家夥的“歸巢本能”為它指明了正確的方向,毫無疑問,在大西洋的某處,人們可以發現最後一隻來自歐洲的翼手龍。
而格拉迪斯——噢,我的格拉迪斯——那神秘的格拉迪斯湖被重新命名為了中央湖泊,因為她在我的心中不再神聖不朽。難道我從沒在她的性格中瞥見一絲任性與自私?在我為履行她下達的任務而洋洋得意時,難道我從未發覺這段可悲的愛情可能讓我命喪黃泉?當我望向她那美麗的麵龐與靈魂時,我的內心難道從未發覺她那若隱若現的變化無常?她愛上的是高尚的英雄行為,還是因為她想不勞而獲地分享光輝的榮耀?這些都是我事後的靈光一閃。有那麼一刻,我已然憤世嫉俗。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周,那時我們剛與約翰·羅斯頓聚了一聚——好吧,也許事情還可以再糟一些。
我就簡而言之吧。我在南普頓時沒有收到任何來信和電報。那晚十點,當我回到斯特裏特姆的小別墅時,我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她是死是活?這個男人因她的心血來潮而命懸一線,可我那日思夢想的擁抱、笑容和讚美之言在哪兒呢?我早已不再身處高崖,而是腳踏實地。但如今要是格拉迪斯能給我個好解釋,我還是會高興得飄飄然。我沿著花園小道一路狂奔,“哐哐”敲門。我聽見格拉迪斯在屋內,便一把推開呆立的女傭,大步跨進了客廳。她坐在矮沙發上,呆在鋼琴旁的落地燈投下的陰影裏。隻用了三步我便跨過了整個房間,捧起了她的雙手。
“格拉迪斯!”我呼喊道,“格拉迪斯!”
她抬起頭,一臉驚訝。她的身上發生了些細微的變化。生硬的眼神和雙唇看起來很陌生。她縮回了雙手。
“你想做什麼?”她說。
“格拉迪斯!”我大叫道。“你怎麼了?你是我的格拉迪斯,難道不是嗎?我親愛的格拉迪斯·休格頓!”
“不,”她說。“我現在是格拉迪斯·波茨了。請讓我為你介紹我的丈夫。”
多麼荒唐的人生!我僵硬地和一位紅發小個子鞠躬、握手。他蜷睡在曾經屬於我的扶手椅上。我們互相點頭微笑。
“父親讓我們住這兒,不過我們已經有自己的房子了。”格拉迪斯說。
“這真是太好了。”我說。
“你在帕拉沒有收到我的信?”
“沒有。”
“噢,太可惜了!那封信本可以解釋清一切。”
“現在已經夠清楚了。”我說。
“我向威廉提過你。”她說。“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們的感情不可能走得太遠,是吧?你去了世界的另一頭,把我孤零零地留在這裏。你沒有生氣吧?”
“完全沒有。我想我該走了。”
“喝點兒什麼吧。”小個子說道,接著他悄悄對我說:“這就是人生,對吧?除非我們這兒允許一妻多夫,但現實正好相反,你懂的。”當我走出門時,他像個白癡似得傻笑起來。
我的腳還沒跨出門,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我走回了那位獲勝的對手麵前。看到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他神情有幾分緊張。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我問。
“當然,隻要合情合理。”他說。
“您究竟有什麼能耐?發現了寶藏?找到了新極點?是位經曆豐富海盜?飛過了英吉利海峽?還是什麼?您的浪漫氣息在哪兒?您又是怎麼成功的?”
他無助地望著我,和顏悅色的小臉亂糟糟地寫滿了空虛。
“您難道不覺得這些問題太過了?”他說。
“好吧,那就隻問一個問題。”我大聲說道。“您究竟是何方神聖?您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