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難理解這樣的周淮是為何故。

接受自己沒死的事實之後,嚴洛晨幾乎沒想過會再見周淮。一來,實在是臨死前得知的真相太打擊人,讓他對周淮絕望透頂,恨不得就此斬斷情根,生生世世不再有牽連。二來,他醒後以洛晨的身份活著,與周淮的身份地位相差巨大,即使想見也不容易。三來,當他麵對因為一口飯就要折腰的困境時,他選擇了活下去而不是報複。他要把周淮這個人和從前的記憶一並埋葬,從此成為陌路人。既然不是真心愛他,既然瞞著他生了小孩,那自己的死,也正好成全他走回正道。

這是嚴洛晨接受自己成為洛晨以後的想法,可是現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又不那麼想了,因為他在監獄,蒙冤來到這裏,而造成今天這一局麵的,在他看來,終究與周淮的背叛脫不了關係——

周淮若不背叛欺騙,嚴洛晨怎會意外死亡?如果他沒有死,就不會變成洛晨,也不會當個流浪漢,不會為了一口飯、一張床而到處找工作,更不會遇到林湛這種人渣,不會蒙冤入獄落到如斯地步。

如果不是周淮,今天的嚴洛晨,不會是這種喪家犬般的樣子。

嚴洛晨單純驚訝的眼神一點點被怨恨和痛苦所充斥,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呼吸沉重。

曾經五年的執念深愛,到最後就換來一個欺騙和意外死亡。

還是不能從容麵對,還是沒法子裝作不在乎,就算自己最終沒死,不不,他其實還是死了,至少身體已經沒有了吧,這橫陳了死亡的溝壑,怎麼跨得過去!

嚴洛晨冷笑道:“你想知道?那你先說說自己啊,你為什麼來坐牢?”

周淮死氣沉沉的雙眼終於閃過一抹深沉的光芒,讓他看起來不再像個沒有生氣的傀儡。他沒理睬嚴洛晨無禮的詢問,而是起身走到鐵門邊,抓起門邊一根木頭棍子大力地敲著鐵門,很快獄警就趕來了。

“周淮,你有什麼事嗎?”不同於對其他犯人的傲慢冷酷,對於周淮,獄警的態度可說是平和講理。

周淮麵無表情,拿手指指裏邊的嚴洛晨,似是有氣無力卻又異常冷酷地問道:“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獄警看了嚴洛晨一眼,解釋道:“隻是暫時的,最近犯人挺多,上周才從XX監獄轉過來一批,牢房不夠,所以隻能暫時安插在你這裏。十天後有幾個人要出獄,到時候會把他弄走的。”

周淮死魚一樣的眼睛裏忽然露出一抹譏諷,“你們這群吸血鬼,是不是我再給你們一筆,這個人就會地方睡了?”

獄警臉上嚴肅的神情一瞬間變成了敢怒不敢言的尷尬,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最後生硬地留下一句“我們也有製度,有紀律,總之到時候會給你解決的。”就快步離去。

嚴洛晨嗤笑一聲,“原來坐牢也有高低貴賤之分,有錢的就能住標準間和單間,沒錢的就隻能睡通鋪。看來我還是走了點狗屎運,撈了個暫時的便宜。”

周淮聞言蹙了眉,很明顯他很奇怪這個陌生的男人為何對他這麼看不順眼,神情和語氣,無一不透著怨恨和挑釁。不過周淮沒再搭理他,而是走回床鋪躺下,像一灘爛泥。

這種被漠視的感覺,對正處在發怒之際的嚴洛晨來說,無意是一種挑釁,盡管心裏很清楚周淮並不是愛挑事的個性,可對他的怨恨以及這段時間受到冤枉的憤恨促使他急切地想要找一個渠道和對象來發泄,而周淮這種態度,正好讓他找到了出口。

“喂,你他媽沒聽見我剛剛問你的話嗎?”

嚴洛晨走近周淮的床鋪邊,居高臨下緊緊盯著他的臉,聲音隱隱有些抖,可語氣卻越來越狠厲,“你因為什麼坐牢?”

並不是一味想用這個問題當成挑釁的借口,嚴洛晨是真的想知道周淮為什麼來坐牢。

周淮自下而上望著嚴洛晨,眼神裏沒有怒火、沒有好奇、沒有抵抗,隻有放棄了一切的認命和冷淡,“跟你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