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軍對於嚴洛晨要繼續睡天橋底下的做法有些驚訝,他以為他至少會跟自己求助,托他幫忙找一處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安頓,因為他現在根本沒有康複,身體肌肉還有輕度的萎縮症。

嚴洛晨淡淡而笑,說:“於哥你已經幫我很多,就到這兒可以了,接下來的路我得自己走。而且,欠你的人情太多,我怕我將來還不起。”

於軍看著嚴洛晨一陣沉默,眼神似有愧色,卻隻拍拍他的肩,放柔了聲音說:“既然決定要重新做人,就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生活不會虧待勤勞的人,加油吧!就算還不上欠我的錢,起碼掙一碗餛飩錢的能耐還是有的吧。”

嚴洛晨笑:“嗯,餛飩錢不會虧你的。”

“那行,我可就記著你這碗餛飩了哈。”

於軍離開了,嚴洛晨站在原地,看著於軍的車消失在前方轉彎處。

回頭看看這巴掌大的露天場地,再看看不遠處那幾個曾是洛晨的同伴的流浪漢們,嚴洛晨心裏止不住一陣發酸——這就是他將要獨自麵對的境地,處在社會最底層,落魄,潦倒,遇上有同情心的也許會扔個硬幣,心腸硬的會冷漠地走開,會丟白眼。

嚴洛晨抿著嘴唇,將心中的無助和淒涼強壓下去。

蹲在地上好半天,雙腿有些吃不消,嚴洛晨看著地上屬於洛晨的那張破爛草席和滿是灰塵的一團舊棉被,情不自禁地心生嫌棄和厭惡。這麼髒,還散發著一股讓人作嘔的臭氣,不知道洛晨躺在上麵是什麼感覺。

上輩子跟周淮在一起,嚴洛晨不說過著貴族般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也絕對是舒適優渥。周淮做房地產,自己有一家公司,稱不上錢多得流油,至少也做到了平常想買什麼都不用擔心錢不夠的程度。

房子是市中心黃金地段一套150平帶陽台的三室兩廳,裝修精致時尚,一切現代化的家用電器、用品一樣都不缺。出行有周淮開著的沃爾沃,如果他沒空,就會派司機來接嚴洛晨。至於平時的吃穿用度和零用錢,嚴洛晨就更不用操心,周淮給他的卡裏永遠不低於五十萬。

除開這些,周淮本人對嚴洛晨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嚴洛晨記得自己不是很愛吃海鮮,卻獨獨喜歡一道象拔蚌刺身。X市不是沿海城市,海鮮尤其昂貴,尋常人家極少有吃得上海鮮的,一般的酒店也做不了,要吃就必須到專門做海鮮的聚鮮樓。周淮帶著嚴洛晨去過一次之後,他就徹底愛上了象拔蚌刺身。不過他的吃法跟別人不一樣,他喜歡用綠芥末和山西老陳醋蘸著吃,而聚鮮樓裏不會準備江西陳醋這種東西,所以周淮就自己悄悄學習象拔蚌刺身的做法,把象拔蚌和山西老陳醋都買回家,親手做給他吃。

當周淮變戲法一樣將一盤刺身端到嚴洛晨麵前時,他終於體會到了一種名為“家”的溫暖和感動。

周淮坐在嚴洛晨對麵,右手撐下巴,精神放鬆,兩眼亮晶晶地凝視著他,勾起微笑弧度的嘴角盡是溫柔與縱容。

看著嚴洛晨紅著眼睛卻又津津有味地吃象拔蚌刺身,周淮忍不住伸手去撓撓他的下巴尖,笑著揶揄道:“小吃貨,你不用感動成這樣吧,一道菜而已。”

嚴洛晨抬起頭瞪他一眼,“你這個壞人,存心要讓我哭的吧?”

周淮大喊冤枉,“我單純隻是想看你吃到我親手做的菜時高興的樣子,誰知道你會哭鼻子啊。”有些故作委屈地訥訥道:“我要是壞人,這世上哪兒還有好人?”

嚴洛晨不甘心地瞪他,覺得周淮實在太可惡了,害得他如此丟臉。

周淮怕了他,舉手投降,安撫道:“好好好我錯了,小祖宗你快點吃吧,這玩意兒過了時間就不新鮮了,我怕你吃了鬧肚子。”

嚴洛晨這才嘿嘿一笑,繞過桌子賴皮一樣扒著周淮的肩,說:“承認你錯了吧?不過這是你親自為我做的,是愛的刺身,我就不計較你故意讓我哭了,我一定會吃光的,一點都不能浪費你的心意。”

周淮一把抱起嚴洛晨放在自己的腿上,捧著他有些妖冶的臉,親親他的小嘴,一股陳醋的酸味,說:“恩,這馬屁拍得我很美。不過我怎麼覺得其實是我的手藝超級棒,你個小吃貨隻不過是吃溜了嘴舍不得浪費,並不是因為我的愛吧!恩?”

嚴洛晨不好意思地嘻嘻直笑,“哎呀!被你猜到了啊!”

於是周淮二話不說扛起他直奔臥室。

那之後,隻要嚴洛晨說想吃象拔蚌刺身,周淮除非是出差去了外地,隻要在公司,不管多忙都會準時回家給他做。

嚴洛晨露出個迷蒙的笑。

曾經那麼愛他寵他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