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 2)

過夏入秋,夜晚的天氣越來越涼。

皇宮北苑,這裏平日便極少有人走動,此時入了夜更是半點燈火不見,竹葉隨風沙沙作響,若細下心去聽直叫人覺得瘮得慌

錦雲披著暖襖褂子還能感覺到一陣陣的冷風陰森森的吹,吹的人後脖頸子冰涼。

換做半月前這裏可不是這樣,但凡天色一見暗,這竹林裏的羊腸小道準保早就亮了宮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哪像現在這般冷清。

錦雲暗自歎息一聲,想著趕緊回去給主子傳話便加緊了步子。

錦雲是宮裏的侍女,下人都換她做姑姑。和其他宮的掌事太監同等地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主子是個男人,後宮為數不多的男寵之一,而錦雲也是宮內為數不多的石女之一。

民間相傳石女便是那種終生不能與男子婚配生育的女子,因為這種女人嫁不出去,家人便將她們送入宮內,終生為奴。錦雲入宮三年,前前後後共侍奉過四位公子,先前那三位公子或死或瘋無一例外全都不得善終。

不過眼下這位,倒是與先前那些有些不同,據後宮傳言他曾是最得皇上寵愛的男人,沒有之一。

隻可惜,那些恩寵此時似乎已經成了過往雲煙。

“公子!”

“皇上來嗎?”

“奴婢已去問過,李公公說皇上今晚......今晚......”

蘇離鳳眼低垂,好像早就料到了結果沒有任何失落躍然於表,隻是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公子,時辰不早了,可要用膳?”

錦雲小心翼翼的抬眼偷瞧蘇離,見他望著窗外的月色好像根本沒聽到自己說的話。轉眼再看桌上已經冷掉的飯菜,心想,公子怕是又無心進食了。可今日是公子的壽辰,怎能又任他如此待薄自己,這麼想著便給身後的婢女使了眼色,讓她們把飯菜端下去熱了。

隨之也跟著眾人一起退了出去,臨關門時見公子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眺望遠處,可黯然神傷的神色卻再也藏不住了。一席月牙白衣,玉冠束發,俊朗的五官,玲瓏心肝,任誰看了去都會心生憐愛。隻可惜他卻偏偏生了個男兒身,待恩寵過後容顏老去,終也不得善果。

人去樓空,殿內寂靜的落針可聞,隻有紅燭搖擺不定,照著那道模糊又孤單的影子。

漫漫紅塵多寂落,絲絲愁緒繞心頭!

“隻差一個月,一個月!”蘇離自言自語,最後苦苦的笑了出來,“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想不到,短短不過一年的光景,這幅尚好的皮囊對他而言就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虧自己還與他在落花之下竹林之間定下山海之約,今日的他,怕是早就忘到腦後去了吧?都說君王無情,原來至理名言句句都是真的。曾經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誓言不過就是君王的一句戲言罷了。可笑自己一世精英,再生為人,卻依舊看不透人心看不透世事!

更可笑的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自己竟還日夜期盼著他能擺駕這清陽殿,看一眼舊人,施舍一絲恩寵。

當真是可笑之極,可笑之極!

蘇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辛辣入喉,隨之咳喘不止,讓錦雲這十八九歲的丫頭看了去都不免替他心疼,“公子,您還病著,小心身子。”

蘇離捂住嘴又咳了兩聲,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沒事,死不了。”唇角一絲苦笑盡帶愁容。

“要不,奴婢再去問問,說不定這會兒皇上已經得了空。”

“算了吧,何必自討沒趣。”蘇離可能當真是覺得無趣了,說完自己竟也笑出了聲,隻可惜眼底滿是苦澀。

他端著酒杯走到書案旁邊,輕輕的打開上麵那個一掌見方的錦盒,把裏麵的東西拿在手裏看了又看。

錦雲識字不多,不過那錦卷上的兵法二字卻還是認得的。心裏不免有些奇怪,公子一屆男寵頂多會點兒詩詞歌賦而已,如何會寫這行軍打仗的兵法。

可這東西的確是公子親手所寫的,這點錦雲非常的肯定,而且更加肯定的是那上麵的東西一定暗藏玄機,因為蘇離在寫這些的時候從來不許旁人靠近,更不許這些下人擅自去開那個錦盒。

錦雲正在亂想突然看見蘇離將那錦卷湊近火燭,似要毀了它,心頭一跳急聲道:“啊,公子不可!”

蘇離又何嚐忍心毀了自己挖空記憶默寫出的兵法,那本是十五日之後要呈給那個男人的壽禮,一個能助他統一天下的壽禮!可如今它已失去作用,留著又有何用。“......為何不可!”

錦雲不懂那東西的價值,隻知道那是蘇公子苦燈熬夜數月之久才寫出來的東西,一把火燒了豈不是暴殄天物毀了公子一番心血。“......既然寫了毀了不是可惜。”

蘇離輕笑一聲,看了又看這才放回錦盒內,“的確可惜,那就暫且留著吧。”轉身又坐回桌邊一杯一杯的飲起酒來,直到月落西山,那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的飯菜卻是一口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