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泉湖(1 / 2)

一群寒鴉飛過,又一群寒鴉。

苦行僧惠生走到這一處山澗時停下了腳步,並選了一處山洞住了下來。

惠生並不打算長住在這裏。隻要過完冬,他就會選擇離開。對苦行僧而言,他們是永遠不會有家的。

惠生是來自南方的和尚,很少領教過北方的冰天雪地。所以當寒鴉再次尖叫著飛入山澗時,惠生還是用手裹緊了寬大的僧衣,打了個冷戰。

這隻不過是深秋,離滴水成冰的寒冷還差遠呢。惠生一麵告誡自己,一而開始靜心打坐。除了打坐誦經,惠生每日必須爬到山上打一些柴禾,然後挑到城裏的集市去賣。惠生有一個化緣的缽盂,但惠生基本上隻用它盛飯盛湯。在惠生的信念中,和尚必須自食其力,不能一味依賴於樂善好施的施主。試想,一個連自己的肉體凡胎都不能供養的人,談什麼濟蒼生,又如伺渡眾生呢?

師兄惠原和尚曾取笑過惠生的這一想法,世間萬物皆為空,一碗粥,一缽湯又算得了什麼?釋祖當年若非牧女用牛奶供養,又怎會修得正果?如果釋祖也像你這般砍柴耕地,隻能被紅塵車馬淹沒。惠原又用手一指,瞧,這寺院腳下全是我們的土地,這金碧輝煌的佛堂也是善男信女捐助修建的。有了這些,你做和尚才沒被餓死。惠生沒有跟惠原辯論,他知道自己不備佛性,他隻想做一個自己意義上的真正的和尚。於是他選擇了雲遊。

數年的雲遊生活中,惠生還是堅持一粥一飯用勞動換取,閑時讀讀佛經,設壇講經這樣的奢想隻在夢中出現過。但凡做了這樣的夢,醒後惠生總要不吃不喝地打坐三天三夜,以懲戒自己。

北方的冬天果然不同凡響,整個冰泉湖都結了冰,惠生要燒水煮飯,須得拿了利斧在湖麵上斫冰取水。

冬日慵懶的陽光照射在冰泉湖冰麵上,湖麵就像是一塊碩大無比的鏡子。人走在上麵,隱隱可看到模糊的身影。惠生奮力用斧子斫冰時,總看到自己的身影被斫得冰花四濺但卻完好無損。惠生就有些神色恍惚,呆呆地想這裏頭肯定藏著禪機。惠生取水的時候,常常看見有一大群孩子在冰麵上嬉戲。也有一些大一點的孩子走到湖心,用大石擊破冰麵,拿根釣魚杆釣魚玩。隻不過是半條蟲屍,也有魚兒上鉤,惠生就又多些感歎。更讓惠生不可思議的是那些不知名的山雀:孩子們在冰麵上放幾隻盛滿穀物的酒盞,再在冰麵上灑些水。那些雀兒居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冰麵上啄穀子吃。等吃完穀子想要展翅飛開時,腳趾已被牢牢凍在冰麵上,成了孩子們的獵物。看到這些,惠生總要雙手合十,念一句佛號。孩童中有淘氣包也會學了惠生的樣子唱一句“阿彌陀佛”,惠生就有些惱,有些無可奈何。

惠生試圖製止孩童們的行為,但這些調皮蛋壓根就不聽惠生的。惠生沒了辦法,隻好大聲誦著佛經,成天守在冰泉湖上,驚飛那些山雀。雖然孩子們氣得衝他翻白眼、吐口水,惠生還是樂此不疲。

小寒之後是大寒,大寒一過,天氣就轉暖了。惠生一邊想,一邊挑著柴禾下山,才走到山腳就聽見孩子們的尖叫,“快救命啊,救命,小石頭落水了。”惠生忙丟了柴禾,急奔向冰泉湖,奔向孩子們圍著的一個大冰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