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以後,你就離開了辛德梅爾,到不知道哪裏修行,若不是你最終來到烏托邦,我倒真會害怕你是否打算再也不出現了……”堪薩斯說完這些話後,掩嘴輕咳了兩聲,當他將手從嘴前挪開的時候,他驀地察覺到了手心黏稠而又濕潤的觸感。他悄悄地放下手去,自然地垂在一邊。
“我以為,那是父親暗示我離開堪薩斯軍,是對我的懲戒……所以……”
“所以你就決定離家出走,一去不返嗎?”堪薩斯看著休德迦慚愧的模樣,倒也釋然地笑了笑,“傻孩子,父親隻不過不想看到你為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而煩惱。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屬於你自己的路。”
“屬於自己的路?”休德迦疑惑地看著父親,那一臉鬆垮的疲憊姿態,是之前從未見過的一番模樣。
“你之所以選擇幫助夜羽,正是因為你已經邁上了屬於自己的路,所以縱然對立,為父仍很欣慰……”堪薩斯長歎一聲,整個身子都仿佛在頃刻間鬆垮了下來,“隻可惜……父親看不到你今後更多的成長了……”
休德迦看著眼前昏沉欲睡的堪薩斯,一時間沒了頭緒,他抓起堪薩斯的手臂,急忙地將手指貼在他的脈搏之上,卻隻有微弱而遲緩的躍動從指間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詫地喊道,眼神中充滿著恐慌,“來人呐!”他回身呐喊起來,卻奈何聲音被風雪湮沒。
堪薩斯輕輕地握住了休德迦的胳臂,“迦兒……”他笑著搖了搖頭,“沒用的……已經來不及了……”堪薩斯看著休德迦一臉的惶恐和無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錯,是父親自己剛剛震斷了脈絡……所以現在才……”
“為什麼、為什麼?”休德迦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恐怕隻有在最為凶惡的噩夢裏才會出現,他兀自搖著頭,嘴裏不住地喊著“不、不”。
“孩子,別哭喪著臉。這是父親的路,是身為帝焰國將軍的路……無論是對是錯,父親活了這麼久,走了這麼久,曾有過回頭的機會,現在卻早已沒有回頭路了……況且,能夠以埃拉菲斯最強者,來作為自己最後一個對手,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兒子,世界上恐怕沒有哪個武者比我更幸福了……”咳意襲來,堪薩斯側過臉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臉上的血色像是迅速被抽離了的樣子,瞬間變得蒼白而老邁,“迦兒……父親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休德迦連連點頭,他的麵部肌肉抽搐著,兩行熱淚沿著他的鼻翼輕輕地滑落,墜入地上的積雪,消失不見。
“去塔羅蘭,代我祭奠,我的老友……奎爾珈……好嗎?”
“好的,我答應,父親說的,我都去做。”悲傷將疑問拋諸腦後,休德迦看著奄奄一息的堪薩斯,不覺地長大了嘴巴。
“那麼,我就可以安息了……”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天空,仿佛囈語一般地說著,“奎爾珈老友、伊萊莎,你們……這是來接我了嗎?”說罷,他沉沉地合上了雙眼。
霜月城前的雪,依舊簌簌地下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刮起的風,在平原上呼嘯而過,留下一串刺耳的旋動聲。空氣像是被凜冽的寒風凝固住了,還有那急促的呼吸和咳喘,都被凍結在了這蒼茫的雪野裏……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般的,絕命窒息。
{西域·封神之塔}
夏雅拭去了額頭的汗水,定定地望著眼前巍峨聳立的高塔,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一旁的彌可倒也幹脆,一屁股坐在了裸露的沙地上。貧瘠的土壤由於幹涸而裂開大大小小的縫隙,由內而外散發著死氣。
這已是從耶路撒冷出發後的第七日,日夜兼程下,夏雅和彌可不可思議地到達了目的地,封神之塔。外觀聖潔而光輝熠熠的塔身直插雲霄,與周遭的沉沉死氣形成強烈的反差和對比。
夏雅難以掩飾內心的狂喜,她激動地拉起彌可的手,一個勁兒地說著:“我們到了、我們到了!”全然沒有跋山涉水所帶來的舟車勞頓。與之相形見絀的是坐在地上一臉木訥的彌可,她的表情有些愕然,仿佛見到了不可思議的神跡。
“原來真的有這個地方……我原本一直以為這片荒漠裏隻有沙,今天才知道,沙裏有塔不是神話……”彌可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再次確認眼前的景物不是幻覺,發生的一切不是夢境。
“耶諾爸爸是不會騙我們的,他說有就一定有!我們快進去吧!”說罷,夏雅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彌可,兩人肩並肩地向封神之塔的方向走去。
夏雅想起了臨行前耶諾教皇對二人的叮囑:此行凶險,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想到這兒,她便看了看一旁有氣無力的彌可,悔意油然而生。同意讓神經有些大條的彌可一起跟來,真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決定,她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埋首前行的彌可倒也很快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轉回頭來,與夏雅四目相對,莞爾一笑。
不消言語的解釋,彌可便看穿了夏雅的心思,她的嘴角揚了起來,順遂地一掃先前的頹然模樣。“既來之,則安之!我自己都不擔心,雅卻又善心大發作!走啦走啦!”她走過來拉起了夏雅的手,精神抖擻地大步前行。夏雅暗自立誓,無論如何,她也要和彌可一起平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