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的人去赴他情人的約會,像一個放學歸來的兒童;可是當她和情人分別的時候,卻像上學去一般滿臉懊喪。
《羅密歐與朱麗葉》
並不是要壓住你的愛情的烈焰,可是這把火不能夠讓它燃燒得過於熾盛,那是會把理智的藩籬完全燒去的。
《莎士比亞全集》
倉卒的婚姻很少美滿的。
《莎士比亞全集》
婚姻是青春的結束,人生的開始。
《莎士比亞全集》
愛情裏麵如果摻雜了和它不相關的顧慮,那就不是真正的愛情。
《莎士比亞全集》
愛不受陽光的播弄,盡管紅顏和皓齒難免遭受時光的毒手;愛並不因瞬息的改變而改變,它巍然滋立直到末日的盡頭。
《十四行詩集》
假如你記不得你為了愛情而做出來的一件最瑣細的傻事,你就不算真的戀愛過;假如你不曾像我現在這樣坐著絮絮講你的姑娘的好處,使聽的人不耐煩,你就不算真的戀愛過;假如你不曾突然離開你的同伴,像我的熱情現在驅使著我一樣,你也不算真的戀愛過。
《莎士比亞全集》
從前,黑色絕不能與美並擺,
即使黑真正美也不能掛美的招牌。
而今黑色成了美的合法繼承者,
美受指責,由於它化育了雜種胎。
既然人人都暗借自然的威風,
用藝術的假麵來為醜色美容,
自然美失掉名分,不再受人供奉,
即使不蒙羞,也會麵對世人的不恭。
所以我的情人具有烏黑的雙眉,
烏黑的眼睛,仿佛是黑衣追悼人
傷懷那些醜陋者,他們虛掛美名
欺世盜譽,令造化真容受損。
然而他們渾然一體的哀容與哀心
卻又眾口一詞:惟真美才如此相稱。
《十四行詩集》
“愛情令人安慰,如風雨後的麗日,
情欲的作用卻如晴天裏的風暴;
愛情的款款流泉永遠鮮活清冽,
情欲的夏季才一半,嚴冬便來到。
愛情不會膩煩,情欲死於過飽,
愛情一片真心,情欲滿是捏造。”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於是她捶著胸膛,發出聲聲哀哭,
哭得鄰近的丘壑也似乎為她傷心,
都跟著她的號陶之聲逐字地重複,
用深沉的激情一再回答著激情。
“啊,天!”她二十次大叫,“苦!苦!”
二十個回音也如此二十次地複述。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她聽到了回音又開始悲啼,
信口唱出一首淒清的謠曲:
愛情如何顛倒了青年,也使老年昏聵,
愛情何以是笨拙的聰明,愚蠢的智慧。
她那沉重的聖歌總以淒清結束,
回音發出的合唱也都同樣重複。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她的歌兒唱不盡,唱穿了漫漫長夜,
因為情人時光悠長,盡管似乎短促,
若是她們高興,便認為別人也樂意
作有板有眼的詠歎和諸如此類的傾訴。
他們的故事詞彙豐富,又老愛重複。
要沒人肯聽才結束,又難以結束。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用你那美麗的唇兒碰碰我的雙唇,
我的唇雖不如你,卻也嬌紅可愛。
雖然是你在吻我,我也在把你親吻——
你在地上見了什麼?快抬起頭來。
我眼裏有你的美姿,你看看我的眼仁;
既然眼中有了眼,為何唇上不能有唇?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是害羞才不敢吻麼?你就再閉上眼,
我也就閉上眼,這白晝便成了黑夜。
在兩人的世界裏,愛情可態意尋歡,
完全沒有人看見,你就放肆地親熱;
我們身下這紫羅蘭有藍色的細紋,
它不懂兒女私情,不會亂嚼舌根。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你誘人的唇上那細細的茸毛
表明你尚未成熟,卻已深可品味。
快抓住時間吧,別讓機會溜掉,
別讓美絕了後,那可真是浪費。
好花若不在最嬌豔時采擷,
轉眼便零落成泥,萎黃凋謝。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你難道沒注意我的臉?它難道不蒼白?
你難道沒看到我的眼,它豈非藏著恐懼?
我難道不曾暈厥,立即癱倒下來?
你此刻躺在我胸脯上,可是在這裏
我產生預感的心在喘息,難以平抑,
像火山般震撼著躺在我胸上的你。”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因為在愛情的領域,‘過慮’令人不安,
它總把自己稱作是真情摯愛的哨兵;
總發出不實的警報,暗示著危險;
在風平浪靜的時刻,也大叫‘救命’!
它破壞了情火炎炎的愛欲,
有如氣與水,把烈火澆滅。”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你強調的道理我哪條不能駁斥?
通向危險的道路往往平坦逍遙,
我討厭的不是愛情,而是你那設計,
它對每一個路人都能張開懷抱。
你說是為了生育,啊!多奇怪的口實,
情欲橫流的淫媒竟然會是理智!”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別把它叫作愛情,愛情已逃回天上。
別為了汗津津的情欲濫用他的名義,
別總打扮出一副愛情的純潔模樣,
拿鮮活的美充饑,卻又把它抵毀。
淫亂的暴君沽汙愛情,卻又遺棄,
玩的不過是毛毛蟲對嫩葉的把戲。”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啊,他倆間是什麼樣的表情交戰!
她的眼是請願者,對他的眼求乞,
他的眼望著她的眼,卻視而不見,
她的眼總是哀懇,他的眼總是厭棄。
好一出用眼淚伴舞的動人的啞劇——
她那婆婆的淚眼恰似婆娑的舞步。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她用手拉住他的手,極盡溫柔,
一朵睡蓮便在白雪的牢裏囚禁,
一段象牙便在雪花石膏裏嵌就,
白哲的朋友便摟住個白哲的敵人。
好一場多情對無情的美妙的決戰,
如一對銀色的鴿子嘴對嘴地纏綿。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她的嘴(表達思想的工具)再次發言,
“啊,你這有生之倫中的至善至美,
你若是變成了我,我變成了男子漢,
我心如你一般正常,你心如我一般憔悴。
我仍願向你保證,隻需你溫存地一瞥,
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願為你盡力。”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現在我向你告別,你也說聲晚安,
你若是讚成分手,我倒願贈你一吻。”
“晚安,”她說,可不等他說再見,
便開始索取那香甜如蜜的饋贈:
她伸出兩條胳膊甜蜜蜜把他摟緊,
臉蛋長進了臉蛋,兩人合成了一人。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此時她炎炎的情火纏住了退讓的獵物,
她雖然婆餐大嚼,仍感到欲壑難填。
她的唇攻城掠地,他的唇退讓臣服,
進攻者索取什麼,臣服者隻好呈獻,
她的心狠如鷹鶴,一意把贖金提高,
恨不能掠盡他那紅唇上的珍寶。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啊,若是他一皺眉她就蟠然撒手,
她怎能吸到他唇上那香甜的甘露,
難堪的言詞和神色豈能把情人趕走,
哪怕它玫瑰多刺,終有人把它采去。
即使用二十重大門把門緊鎖,
愛情也敢斬關而入,劈手攘奪。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她此刻再難用憐惜繼續把他羈絆,
那可憐的傻瓜便求她快放他走人。
她也隻好決定不再去跟他糾纏,
於是向他告別,叮濘他不要負心。
她呼喚丘必特的愛情的神弓作證,
說她的心已隨他去,深鎖在他心中。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可愛的少年,她說,“今晚我會失眠,
苦苦的情思怕會叫我難以人睡,
告訴我,愛情的主人,明天可跟我見麵?
回答呀,會不會?會不會跟我相會?”
他答道不會,他明天另有打算,
他要跟幾個朋友去打野豬消遣。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即使我有耳無目,我的耳朵也會
愛上你內在的美質和看不見的種種;
即使我有眼無耳,你外在的形骸也必
使我尚能感受的全部官能激動。
即使我不能看和聽,沒有眼睛和耳朵,
我也仍然會愛你,隻要能把你撫摸。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就算連我的觸覺也一並被剝奪,
弄得我眼瞎耳聾,甚至不會撫摸,
別的也一律喪失,隻留下了嗅覺,
我對你的一往情深也會依然如昨。
你那絕美的麵龐是座蒸餾的美器,
從它散發的清香令我一嗅便心醉。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你對味覺又是多美好的盛筵,
視聽嗅觸四覺都賴你照顧哺育。
難道這四種知覺不願盛筵久遠?
它們將叮呼疑心把門兒重重關閉。
絕不會讓妒忌,那不受歡迎的酸客,
悄悄密密地潛人,破壞盛筵的美味。”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紅寶石色澤的門兒於是再次開啟,
向他的詞句讓出蜂蜜香味的通道,
有如滿天的紅霞永遠發出預示:
對水手預示毀滅,對田野預示風暴,
對牧人預示不幸,對鳥兒預示哀愁,
對牧場主和牛群預示著風狂雨驟。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你既已死去,我要在此作出預言:
從今後悲哀必要把愛情緊隨,
一定要警覺地作愛情的陪伴,
給它甜蜜的開始,不幸的結局。
不讓它稱心如意,總是偏高偏低。
讓愛的全部歡悅無法和痛苦般配。”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愛必將反複無常,滿是虛情假意,
瞬息間會含苞,瞬息間便枯萎,
到根部是毒藥,在梢頭是糖蜜,
就連最敏銳的眼光也難免受欺。
它能把鐵打的金剛弄得筋疲力竭,
使智者默默無言,傻瓜滔滔不絕。”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愛必將苛求無已,導致太多的騷亂,
它將使衰朽的老人不禁婆娑起舞,
使橫蠻的無賴漢變得沉默寡言。
使富家傾家蕩產,給窮漢寶玉珍珠。
愛必將瘋狂粗暴,卻又天真純善,
使青年人衰邁,老年人童心再現。”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愛必將在毫無可疑處懷疑,
在最不可信賴處膽大妄為,
愛必將滿懷慈悲,又過分嚴厲,
仿佛最公道時偏偏最是虛偽,
最表現隨和處卻又最為頑固,
它必使懦夫氣壯,勇士畏懼。”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哼,沒有生命的圖畫,冷冰冰的頑石,
精工巧繪的肖像,冥頑不靈的木偶,
泥塑木雕的東西,隻能看看的玩藝,
看去像男子漢,卻非婦女生的血肉!
枉有堂堂的儀表,卻難算個男人,
若要是個男人,自己也想來親吻。”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他雖無可奈何,心裏卻總難服,
躺在地上喘氣,在她臉上呼噓,
她飲著他的氣息,有如嗅著獵物,
稱它天上的甘霖,救苦救難的香霧,
她願把自己的臉兒化作繁花苑囿,
好欣欣然承受這霏霏飄落的甘露。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看呀,小鳥兒是怎樣困在了網羅,
那是她兩條胳膊緊摟住阿多尼斯。
他又羞又怕,不敢抵抗,不免惱火,
他眼中那慎怒更打扮出迷人的英姿,
已然是齊岸的河水偏遇上急雨,
便難免滾滾上漲漫溢過了河堤。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她卻仍要懇求,語軟聲嬌地懇求,
向漂亮的人兒傾訴著她的摯愛,
可他仍然煩惱慎怒,緊皺著眉頭,
時而滿麵羞紅,時而氣得煞白。
她最愛他臉上那羞澀的紅暈,
可他那一臉蒼白卻更叫她動情。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一爐紅火被壓,一條江河被堵,
更會烈焰升騰,更會橫流放肆;
橫遭壓抑的憂傷尤其與此仿佛,
炎炎的情火隻緩解於滔滔的傾訴。
若讓舌頭這心靈的律師閉上了嘴,
官司失敗,心靈那當事人便會破碎。
《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他看見維納斯到來,見她又煥發出光彩,
有如漸滅的炭火重新為清風扇燃,
他便拉下帽簷,將憤怒的前額遮蓋,
強忍一腔煩惱,呆望著乏味的地麵。
她已來得很近,他仍舊一味不理——
他雖然望著別處,卻總是把她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