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今天被他說破,恐怕她會瞞他一輩子。這就是他心目中的終生伴侶嗎?而在柳筱緋看來,她的男友簡直就是個濫施暴力的渾球兒。自己已經把手機的來曆如實相告,卻落得這般下場。淚光裏,隻見高璋駿猙獰邪惡,不可理喻。這就是她廝守三年的男友嗎?都怪自己當初瞎了眼!臉上依然很疼,頭腦卻開始冷靜下來。她長出口氣,強忍著不哭出聲兒來,默默轉身拿起手機和提包往外走。高璋駿似乎感到她已形同陌路,不由得問道:“去哪兒?”柳筱緋沒理他,摔門而去,心想:要是立馬兒跪下來求我原諒,可能就饒了你;您可倒好,連句軟話都不會說啊!她匆匆跑下樓梯,到樓門口卻停住了。樓道裏靜悄悄的,沒聽見腳步聲:
還等什麼,他根本不想把你追回來!於是不再遲疑,快步往外走,頭也不回,同時戴上耳機,聽起了碧昂塞的《女光棍兒》。
等她說完慘遭“家暴”的經曆,桌上的紙巾盒兒已經空了。
沐國恩一直耐心聽著,不時同情地評論一句,比如“親戚來家裏住確實挺麻煩的”。心想:這回和事佬可不好當了。她就像隻皮球,剛被惡狠狠地踢飛了,希望有人把她撿回來,捧起來,陪她舔傷口。但沐國恩並不想聽她絮叨個沒完沒了,更無意客串心理醫生。此刻該給她打氣才是。“離開他不是挺好的嗎!不用跟他們哥倆擠在一塊兒了。先別哭了,現在有啥打算?”“我再也不回他那兒了,就讓他跟堂哥過吧!今兒先找個旅館住下,明兒就租房搬出去。”“住旅館?沒有什麼好朋友願意收留你嗎?”“我可不願意去給人家添麻煩!”其實還有個更重要的理由:她覺得自己就像隻喪家犬,實在沒臉見她的朋友們。“明兒去看房,不上班兒了?”“嗯,剛才已經給上司發了短信。”“你出門兒都這麼半天了,他有啥表示沒有啊?”“打過電話,但我沒接。”
這時她的愛瘋又響起來,她掃了一眼就掛斷了。“你總得回去搬東西,他攔著怎麼辦?”“給我磕頭都沒用!再說他明兒要陪上司去客戶單位,沒工夫跟我磨嘰。”
沐國恩喝完了咖啡,說:“那就去旅館吧!是三裏屯兒的瑜舍嗎?”“是門口兒老停著瑪莎拉蒂的那家吧?不帶這麼損人的!我也就住得起廉價的連鎖酒店。”“去哪家?”她啟動手機上的地圖:“就這兒吧!反正就湊合一宿。”“便宜沒好貨。要不然……”“怎麼?”筱緋直勾勾地看著他。“走吧,我送你。”
在80年代興建的火柴盒兒般的預製板樓群中找到了這家經濟型旅店。一個光著膀子的男子正在向前台服務員義憤填膺地投宿:
“你們這兒的蚊子是不是空軍培養的?怎麼轟也轟不走!我是來住店的,不是來獻血的!你看我身上叮的包!”沐國恩苦笑了一下,衝筱緋擠擠眼。服務員好不容易把膀爺打發走,沐國恩搶先開口:“要一個單人間。對,單人間就行。沒蚊子的。”“我們的房間都沒蚊子!”“勞駕帶我們先去看一眼,行不?”服務員給他倆打開了房門:“瞧瞧,幹淨吧!我們的客房絕對超值。”
沐國恩皺了皺眉,舉起食指放在唇邊。隻聽隔壁傳來越發高亢的叫床聲。筱緋扭頭看著門外,也覺得有點兒掛不住。“哎呀,他們折騰一會兒就完了,耽誤不了你們休息。”“抱歉麻煩您了。”
沐國恩拉起筱緋就走。
回到車裏,筱緋開口道:“換一家就是了。”“廉價酒店,檔次也就這樣了。去我那兒吧!安靜整潔舒服沒蚊子,隔音起碼比這兒強,還免費。”“哼,隻怕不安全!”“把主臥門閂上,不就安全了。”“我不放心。”“床頭櫃裏有把大錘,錘頭是在英國謝菲爾德衝鍛的,錘把兒是美帝山核桃木的。再給你把意大利不鏽鋼菜刀放在枕頭底下,總可以了吧?”筱緋撇撇嘴:“就怕防不住國產老流氓!”心想: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啊?“老流氓我還真不配!老流氓的拚音縮寫是LLM,而在拉丁語裏指的是法學碩士。”兩人不再說話,體會到一種突破臨界狀態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