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場春夢(1 / 3)

張唯,沒忘記三姐臨終托孤,更沒忘記自己許下的諾言。產後尚未“滿月”,她便拖著虛弱的身子,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牽著一雙苦難的小姐妹隨團出發了。張唯在孩子們身上付出的心血,難以用筆墨描繪,她以一顆善良的愛心,實現了她所許下的諾言。正是有感於母愛恩重如山,做兒女的才有“反哺之恩”、“跪乳之情”。由於年齡上差異不是很大,張唯和兩個雙胞胎姐妹,從外表看來就好像大姐姐嗬護小妹妹。我讓孩子們喊阿姨,可她倆堅持一定要喊媽媽,並說:“她是我們心中的慈母,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張唯心地善良,有目共睹;她是我的造化,孩子們的福氣。

母愛當頌,母“情”當歌,慈母之愛是人類情感世界中一個永恒的美神!

“大棚車”翻山越嶺,踏遍江淮大地;滾滾車輪,迎春送夏,走過了八個年頭。八年中,我們的劇團日益發展壯大;八年中,張唯通過實踐、苦練,藝術上又有了新的飛躍。台灣著名理財專家黃培源說過:“會賺錢就是成功。”他的話不無道理。像我們這樣的小劇團,隻有賺錢才能生存;沒有錢就留不住人才,賺不到錢就很難堅持下去。在經濟大潮中,隨著時代的前進和文化思潮的衝擊,觀眾群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分流。作為現實需要,夜生活已經成為我國人民都市生活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夜間娛樂的熱潮從東南到西北,“橫掃”神州大地。各種形式的娛樂場所:夜總會、演藝廳、練歌城、舞廳、KTV……五花八門,紛紛出現,奪走了相當一部分觀眾。尤其那些“賺錢顯本領,花錢見人品”的“款爺”們,再也不會到條件簡陋、不能擺闊、“有失尊貴”、座位擁擠的劇場來消費了。票房收入日益下降,我們的歌舞團又麵臨著新的挑戰。為了適應市場需求,我決定去實地考察一下,看歌舞團能不能進這類場所演出。首先,我踏進商戰的一隅--夜總會。這裏讓我感到既熟悉又新鮮:寬敞的舞台、五彩的燈光、狂歌勁舞、樂隊伴奏,與我們平常演出沒什麼兩樣。所不同的是,除富麗堂皇之外,多了些“因乳重而微微前俯,因臀豐而行路姍姍”的濃妝豔抹、厚粉紅唇、裸背露腿、香氣四溢的“靚女”。她們既不會唱歌,又不會跳舞,全靠賣弄色相,在大廳裏穿來走去,如商品一樣,任人挑揀。那些發了財的“闊綽一族”對女人的需求已不再諱莫如深、露出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羞怯,而是一個人懷裏摟著一個、兩個、甚至三個三陪女郎。這些“靚女”躺在“款爺”們的懷裏撒嬌,為他們斟酒、點煙,並代為給老板滿意的歌手獻花。“款爺”們已在商海取得成功,在花錢買開心的夜總會裏,更是春風得意。往往這邊獻上兩百元一束的鮮花,那邊馬上送去八百元一個的花籃,誰花錢多誰就有麵子,個個揮金如土,相互攀比。當然,最實惠的要數歌廳老板、歌手和嘉賓了。難怪劇院裏冷冷清清,原來有錢的“款爺”都到這兒來享樂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這個世界變化太大了。於是,我決定將歌舞團化整為零,分成兩個舞蹈隊(承包給個人),選出歌手、嘉賓,聯係到全國各地“夜總會”、“演藝廳”演出。改變了演出場所,音響、燈光都無須自帶,我們的“大棚車”也結束了它的曆史使命。這樣一來,既降低了成本,又增加了收入,歌舞團的日子好過了,演員們也發了,可我卻成了“孤家寡人”。開始,所有業務由我出麵聯係,演出線路由我安排,演員行蹤聽我調遣,我依然大權在握。後來,他們業務熟悉了,就自己簽訂合同,不再讓我插手,並勸說道:“你年紀大了該交班了,在家養老享福吧。”一聽這話,我火冒三丈,想罵他們幾句,又找不出理由,隻好生悶氣。想當初我是一團之長,何等風光?如今分多聚少,留在家中閑得心慌,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籠罩在心頭。張唯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勸道:“累了一輩子,是該休息了。這樣吧,你同我一起出去,一來可以散散心,二來我也有人做伴。”我隻好點頭答應,可是沒想到,跟在她後麵日子更加難熬!

現在的張唯已成為小有名氣的嘉賓,常與一些明星組台演出,長沙、昆明、廣州、深圳,進的是大城市,跑的是大碼頭,邀請不斷,簽約多多,忙忙碌碌,我成了她的私人“跟包”。隨著藝術的日漸成熟和提高,她的應酬也多了。每逢宴請,張唯總是帶上我前去作陪。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們常常會遇到令人十分尷尬的場麵。飯桌上,客人們互相介紹時,少不了有人問長問短:“這位老先生是張唯小姐的父親吧?”一句話說得我麵紅耳赤,感到無地自容,真想借故離去,找個地方藏起來。張唯忙為我打圓場:“這是我老師,也是我老公,我是他一手栽培的。”每當此刻,所有的人都會瞪大眼睛,用異樣的目光盯著我。一位歌手驚詫地說:“天哪!簡直不可思議……”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想當初我帶團會客時,那是另外一種情景,在客人麵前,我總是自豪地介紹:“這位是我的夫人。”客人們投來的是羨慕的目光:“哎呀!閆團真有本事,娶了個年輕漂亮又有本事的太太……”想想從前比比今天,我越想越生氣,禁不住衝著張唯發脾氣:“這種場合不該拽我來,搞得這麼難堪!”張唯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下次還要你陪我來。”

自此之後,任憑張唯磨破嘴皮,我死活也不願再陪她去應酬客人了。每逢換到新的地方,我總是借故躲開,等她把住宿、業務都安排好了,這才偷偷摸摸溜進客房。這樣做不為別的,隻是不想因為我而讓她沒麵子,也不想因為我的出現,讓她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我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看電視。盡管如此,還是少不了聽一些閑話。“真不明白,帶個老夫子跟在後麵幹什麼呀?充當護花使者?真是……”張唯表麵雖不介意,可我知道,她的壓力比我大。台上演唱聽到的是叫好聲、掌聲,麵對的是觀眾的笑臉;台下卻遭到冷嘲熱諷、說長道短、猜疑譏笑、諷刺挖苦、議論紛紛。麵對這一切,她隻能默默承受。年齡懸殊的兩個人在一起,本身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猜測,再加上有些人專愛打聽他人隱私、傳播緋聞,說長論短也是在所難免的。於是,我想了個主意,對她說道:“再換新的地方就說我是你老師,別說是老公。”

“為什麼要這麼說?”

“省得別人講閑話。”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回家!”張唯隻好點頭答應。沒想到這樣做不但沒有好的效果,反倒弄巧成拙,鬧出了更大的笑話。

在長沙演出時,一位女歌手看我倆同宿一床,馬上傳開了:

“張唯陪她老師在一起睡覺。”

“別亂說,張唯不是那種人。”

“我親眼所見,不信你們去看看。”

“張唯也太不夠檔次了,想玩也該找個小帥哥。”

“是呀,怎麼能陪個老頭子睡覺?”

“也許這個老家夥是有錢的大老板。”

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有好事者偷偷舉報,驚動保安帶著歌廳經理前來查房。服務員輕輕打開房門,將我們從睡夢中叫醒。麵對著斥責、查問,張唯有口難辯,解釋半天也說不清楚。保安認定我們是“嫖娼”,堅持要送往派出所處理。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了結婚證,多虧這個紅本本才把事情擺平。經這麼一鬧,張唯覺得非常丟麵子,沒有好氣地衝著我發脾氣:“明明是倆口子,偏要說師徒,虧你想得出!”本來我就有一種難言的自卑感、失落感、空虛感,被她一發火更覺自慚形穢。獨坐房間,悲從中來。我們雖是夫妻,但由於年齡懸殊,無論愛好、誌趣、消費觀念等都存在著很大差異。為此,也不可避免地產生許多矛盾。一次,張唯在北京同大腕名星們組台演出,為要麵子開了間高檔客房。待她走後我向服務台打聽房價,大堂主管告訴道:“三百八十元。”我一聽就來氣,睡一宿花三百八,太奢侈了!我當即自作主張,調了間一百二十元的客房。沒想到張唯帶了一大幫人來看我,並在朋友麵前誇耀:“我老公雖年齡大些,可他是個作家,到哪都下榻高檔賓館……”可她從樓上找到樓下,找遍了整個賓館也沒有找見我,尷尬的場麵讓張唯丟了麵子,朋友走後她大哭一場。還有請客,望著那些未動筷子的菜我便心痛!凡是經過“三年困難時期”的人,都會覺得這是浪費,太可惜了!於是,我叫服務員打包帶走。送客回來,張唯見了我大聲吼道:“這不是在家,求求你給我留點麵子行吧!”

想著想著,倍感委屈;與其遭受她的冷眼,還不如早早回家。當晚,趁她演出之際,我悄悄地離開了賓館。

白居易在他的《南浦別》中寄語遠行人,“好去莫回頭”,因為回頭每一看,“一看一斷腸”。走著走著,我忍不住回頭張望,演藝廳門前那燈火輝煌的太空搖、電腦燈、大頻閃,五光十色,異彩奇光。這場景我太熟悉了,從辦歌舞團到進歌舞廳近二十個年頭,我手握“指揮棒”,率領“兵團”,馳騁“沙場”,我是主宰舞台的“統帥”,而今我卻寄人籬下,委曲求全。“世事茫茫難自料”,我從沒想過離開自己所熟悉的舞台、所熱愛的演藝事業,也未曾想過離開十多年朝夕相處、攜手並進的妻子。然而,無可奈何春去也!我孤零零地走在路上,一種少有的淒涼感籠罩心頭。生活中常常有許多說不出、道不明的酸甜苦辣。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往生活中美好的人和事已成為遙遠的過去。張唯打來無數次電話,我都沒接。我不想聽她解釋,也不想對她解釋,人貴有自知之明,任何時候都不能逃避現實。親手培養出來的後輩們嫌我老了,勸我休養,那麼,成天活躍在五彩繽紛的舞台、淹沒在掌聲與鮮花之中的張唯呢?她越唱越紅,大把掙錢,我日漸衰老,坐吃閑飯;舞台上她被鮮花簇擁,舞台下我備受冷落,許多場麵令人十分難堪。恩恩怨怨、社會壓力、“追求者”的進攻,不知這位美麗的少婦攙扶我這位與她父親同齡的老人還能走多久?一生中我編寫了許多大團圓的戲,自身的“戲”卻不知該如何結尾?人生啊!本來就是一台未演完的戲。

手機上來了個信息,是張唯發來的:深愛的人在我的歌聲中遠去,……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沒有家哪有你?沒有你哪有我?……這首歌放在她剛唱的那個年代,足以讓人落淚、動情,可是時下隻能當做音樂背景了,無法觸及我的心靈。

夜裏,我躺在臥鋪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像車輪一樣翻滾不停。年近花甲,殘忍的歲月最先抹去我麵額的紅潤;流年似水,把我拖進倒計時的光陰。歲月不饒人,它像冷酷的寒霜,把我的鬢發染白。漸漸老去的我,舊事又總是在眼前搖晃。人生如戲,如戲人生;人生如夢,如夢人生;亦夢亦幻,亦幻亦夢:豔豔、芸姐、秋兒、三妹,一個個向我走來……“姐呀,你怎麼來啦?”最先見麵的是芸姐,我趕忙起身迎候。“我是來看看兩個女兒的,她們是否安然無恙?”“值得欣慰的是,她們年近不惑尚未發現染疾征兆。芸姐,你就放心吧。”“病魔害死了我們四代人哪!’望鄉台‘上幾回首,最令人牽掛的就是女兒。謝天謝地,’奇跡‘在她們身上出現了。”說罷,淚流滿麵。“芸姐,我正在著書。濃墨重筆,寫不盡你的淒美人生,追昔憶往,難描繪你的賢淑善美,還有許多鮮為人知、曲折離奇的故事沒有寫,那是因為--”不等我把話說完,她便打斷道:“香消魂斷,往事悠悠何需再提;泉下之鬼,我把名利早已置於度外;文章取舍自有你的道理,何需在意?”說罷,飄然而去。剛想動手去拉,隻見三妹款款走來。我還未及張口問話,兩個小姊妹不知突然從哪冒出來,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三妹。她們跪在地上,每人抱著母親一條腿,哭訴道:“媽媽呀,您為什麼狠心撇下我們?”三妹摟著女兒哀聲說道:“孩子啊,媽媽並不想死,我是被逼無奈呀!”大玉說:“媽媽呀,世上有千條路、萬條路,您不該走絕路哇!若能熬到今天該有多好呀,我們可以養活您。”二玉說:“我們長大成人了,您卻孤零零地在另一個世界,怎不叫女兒心痛?”大玉說:“每當看到您的照片,我都要流淚,替您惋惜。”二玉說:“看看你的兩個女兒吧,難道您不後悔?”三妹淚如雨下說道:“孩子啊,媽媽命苦哇!”母女三人擁抱痛哭。少頃,兩個孩子齊聲說道:“媽媽,我們為您唱支歌吧:世上隻有媽媽好……”三妹邊聽邊取出兩把桃木寶劍,分別掛在女兒脖子上,說了聲:“兒啊,多保重!媽媽不能久留,我該走了。”說罷,雙手推倒女兒,轉身離去,兩個孩子躺在地上大聲哭喊。就在此刻,一位少婦走了過來,雙手拉起女兒勸道:“你們和她是陰陽兩界人,哭也無用。”我仔細一看,不是別人,原來是秋兒:“你來做甚?”“找你理論。”“你已回到他們身邊,有何話要說?”“你的書稿胡編濫造,寫我有失公正!”“請你指出是哪方麵。”“我對你癡情不改、真情不變,出獄後我毅然回到你的身邊,也曾同你共度一段艱苦時光,為什麼丟掉不寫呢?殘缺的不光是書中故事,還有我的人格以及對你付出的那份真情!”“你已為人妻並生了孩子,破鏡圓了,那道道傷痕能撫平得了嗎?果斷收筆,那是把你塑成斷臂的維納斯--殘缺美。”她似乎聽不懂我的話,扭頭走了。我感到有些口幹舌燥,拿起茶杯,順著通道向茶爐走去。隻見迎麵走來一位僧尼,覺得好生麵熟。正在狐疑,她雙手合十,深深施禮道:“施主請了。”“敢問師父有何見教?”“施主鬢角發亮,看來不久將有好運。”我一聽感到驚訝:“我乃飄泊之人,有何好運?”“大概要發表一部書稿吧。”“你怎知道?”“禍福相依,榮辱相藏,好運過後必有大難!”“莫非師父嚇我?”“前幾年我便開了天目,過去未來了如指掌。你近來雖因出書小有名氣,但婚姻情感將給你帶來終身的痛苦和傷感。”“我正為此事煩惱,不知如何處置?”“虔誠向佛,遠離紅塵,隨我出家,方可免除情欲糾纏。”“我有房產、嬌妻、愛女,還有寶貝兒子,怎忍割舍?”“出家人四大皆空,隻有拋棄七情六欲,方可立地成佛。”“我受不了佛門青燈寡欲。”“你塵緣已盡,必需皈依佛門,快到我庵中修行。”“你是尼姑,我當和尚怎好同一齋房?”“都是佛門弟子,隻要心地清淨,在一起修行也無大礙。”“三規五戒能約束得了孤男寡女之間的性欲衝動?”“滿口胡言,小心佛祖懲罰。”說罷,她拉著我就走。我越看越覺得她麵熟,忙問道:“請問師父法號?”“我乃豔空也。”一個“豔”字將我提醒,再仔細端詳,原來是王豔豔!她還那麼年輕、那樣美麗,一切似乎未變,所不同的是穿了僧衣,剃了光頭。“豔豔姐,你為何出家呀?”“阿彌陀佛,施主認錯人了。”看她故做認真的樣子,我不禁心酸。“別再裝了,你就是豔豔姐。”說著,我有些失控,一把將她抱住大聲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出家?是缺吃少穿?還是居無定所?”她使勁掙紮卻掙脫不了,突然放聲大哭道:“父親被迫害至死,母親被逼瘋落水身亡,我看破紅塵,早已遁入空門。”我聽後流淚道:“姐呀,你孤零零身居庵堂,怎不令人悲傷欲絕?豔豔姐,你還俗吧?”“從前的豔豔早已死了,求你別再糾纏我了。”“不!你就是我的豔豔姐。告訴你,我不是過去的窮光蛋了,完全有能力養活你、報答你……”話尚未說完乘警來到麵前,見我緊摟一位尼姑不放,大聲喝道:“你這流氓,竟敢汙辱出家之人,老子一槍崩了你!”說著拔出手槍,嚇得我大叫一聲,連忙睜開眼睛。幻覺頓然消失,眼前是安靜的車廂,窗外是漆黑的夜空,耳邊響起旅客的打呼聲。想起剛才夢中情景,我不覺仰麵歎息:恩恩怨怨,一生幾多兒女情長;紅情綠意,皆化做一場春夢。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舞蹈隊打來的。那邊傳來焦急的聲音:“老團長,我們這兒又出事了,您快過來解決吧!”接完電話,我既不著急,也不煩惱,失落的心反而覺得少有的滿足……二00一年三月二十日初草於上海市大世界二00三年八月八日於江西省吉安初草脫稿。

二00四年十月六日於安徽長豐縣三稿掩卷。

二00五年十二月於長沙紅太陽歌廳改四稿。

二00六年四月二十日五次改稿於長豐家中。

後記:很早就想把我的故事告訴大家,但一直輟筆不耕,一是因為自己文化功底太薄,怕言不乘意,二是實在不想撩開烙在心靈上的傷痕。當我終於以極大的勇氣和毅力開始撰寫這部長篇紀實文學時,一種曆史的滄桑感很自然地湧向我的心頭:父母親“國共”結合的姻緣,構築我們家庭複雜的社會背景,他們雖然給了我生命,卻又讓我成為“政治怪胎”,注定了我一生多舛的命運;二老過早去世,使我成為無人嗬護的孤兒,趕上特殊的年代,我又成了左右搖擺的“牆頭草”,東風吹來,根正苗紅,也曾沐猴而冠、青雲直上;西風掃去,頓成妖魔,打入十八層地獄,在夾縫中求生,在最底層掙紮,幾經沉浮,曆盡挫折,演繹了一個小人物不同尋常的曲折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