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七月飛雪(1 / 2)

王宏和司機開車來到山腳,上山向桃源別墅工地開去。迎麵下來一行自行車隊,呼嘯著從他們身邊掠過。這群網友,大熱天還做山地遊,也不怕中暑?

進入七月中旬這一段時間,氣溫逼近攝氏四十度,工人們根本無法幹活,無奈之下放假。可是甲方又在催施工進度,沒法,隻得叫開夜班。王宏這就是準備先來例行檢查一下,然後叫工人們進場開工。

王宏的車子剛轉過山嘴,迎麵一聲巨響,一朵碩大的火花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炸開,車子猛地一震。司機猝不及防,車子一下子滑進水溝裏。

王宏驚魂未定,看人員和車輛沒有大礙,才舒了一口氣。司機罵道:“這個瘋子,怎麼見人靠近就開炮?”

兩人下了車,看見十多米遠處的土堆上,一個人正舉著一管煙花指著他倆,嘴裏不斷地嚷著。司機一邊舉著雙手,一邊大聲喊話,意思是自己並沒有攻擊的行為。那人坐了下去,在他的麵前,擺著十多支煙花。

王宏和司機盡量找著地形地貌隱蔽自己的身形,快速向工地裏麵走。在來之前,王宏就聽說過這個架起“土炮”和施工方對壘的釘子戶。他購買了上百支的大型煙花,四五支捆綁成一組,同時點燃後轟擊施工人員,使得他們不敢冒犯。因為姓胡,大家都叫他“釘子胡”。

王宏和司機站得遠遠的,看著釘子胡堅守的半島。那半島三麵已經被挖掘機挖去了土層,成為一個一個七八米高的半島型土堆。土堆的頂端就是釘子胡十多平米的小平房。王宏搖搖頭,對釘子胡能在這停水停電的半島上堅守一個多月,感到不可思議。

氣候有點反常。太陽還沒落山,但是天空中黑沉沉的。王宏在工地巡視了一圈,掏出電話,剛要給老大打電話說晚上可以正常開夜班,忽然聽見一聲巨響。王宏和司機連忙蹲在地上:釘子胡發飆了,幹嘛又開炮?

兩人站起身,才看見釘子胡也站在半島上,莫名其妙地到處觀望,他麵前的“土炮”毫無聲息,沒有冒著硝煙。

兩人向發出巨響的地方跑過去,原來是山體滑坡了。幾塊巨大的岩石滾下來,不僅僅把他們那輛小車掩埋了,而且封堵了將近四五十米長的公路。“這怎麼開車下山啊?”他倆傻眼了。

這個工地,是王宏所在公司開發的一個別墅群,處在離市區十來公裏的山腰上。據這個釘子胡說,他小平房後麵是一個解放軍的無名烈士墓,那個解放軍為了保護村裏的百姓被土匪殺死。他爺爺修建這個小平房守墓,傳到他這一代已經五十九年了。可是,這個解放軍無名烈士墓一直沒有得到官方的確認,而開發商也沒有給出讓他滿意的遷墳方案,所以他才拒絕搬遷。

他倆怕山體繼續崩塌,連忙離開危險地段,回到塔吊附近。王宏給老大打電話告訴了這個事情。老大沉默了幾秒鍾,說今晚加夜班的事情隻得取消,明天組織大型機械清理出公路再說。另外,叫他倆趁著天還沒黑,趕緊找小路下山。

王宏抬頭看看天色,天上陰沉得更加厲害。他倆剛要找路下山,一個人影猛地攔在了麵前,大聲喝道:“不許走!”

王宏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釘子胡。現在近距離和他站在一起,能清楚地看見他糾結在一起的長發和山草般的絡腮胡子,而且一股很重的汗臭味撲鼻而來。

王宏退了一步,說:“大哥,我沒惹你吧?”

釘子胡“哼”了一聲:“你們開山毀林、開炮施工,你敢說這個山體滑坡不是你們施工造成的?現在,我無法下山取水,你們得給我解決!”

王宏看了司機一眼。司機對釘子胡說了一聲“我們商量一下”,然後拉著王宏走到一邊,說了一些情況。原來,釘子胡的半島被停水停電後,他隻能用蠟燭照明,隔幾天在夜裏到幾百米遠的一口水井裏打水,吃的是網友們支援的幹糧——據說還是用遙控航模飛機空投的。

王宏歎了一口氣,說:“他幹嘛去那麼遠的水井裏打水?我們工地上就有水啊。”

司機苦笑:“我們老大就是要斷絕他的糧草啊,讓他知難而退。怎會提供水給他?他都是確保深夜沒人偷襲的時候,才去打水的。”

王宏對釘子胡說:“你看公路被堵了,我們也暫時沒法。這樣吧,你把水桶提來,我放工地的水給你用。”

釘子胡暴怒起來:“你們施工用的髒水,怎麼能比我古井裏的水?現在,山被你們毀了,水被你們毀了,天……”

王宏覺得臉上涼颼颼的,伸手一摸,竟然是一片雪粒。仔細一看,烏雲密布的天空中竟然漂浮著稀稀疏疏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釘子胡抬頭一看,繼續說:“天……上下雪了!七月飛雪!你們做了多少虧心事,得罪天老爺了!”

王宏心裏一寒。這山俗稱“小昆侖”,氣溫比山腳下的城裏低好幾度,曆來是避暑勝地。可是從沒有出現七月飛雪的怪事。他聽見手機響,原來是一條氣象預警的短信,說今晚有百年一遇的大雪。王宏對司機說:“今晚大雪,我們得趕緊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