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中心書城買書,出來坐公交看到一件窩火事。
一排中巴,把公交站台給霸占了。
這排中巴,都是執法車,車身上刷著“某某分局”、“某某分局”。中心書城旁邊是新的市政府大樓,顯然這些車是來開會的。
開會也不能霸占公交車站啊。
想都沒想,掏出手機,給拍了下來。公交車靠不了站,老人、孩子繞過霸道中巴,在兩車中間、路中央,小心翼翼地上車。畫麵把車身上“某某分局”幾個大字拍得清清楚楚。
馬上上網,發微博。
執法車,違章亂停,知法犯法。
霸占公交車道,侵犯公共資源。
老人小孩,弱勢群體。
在路中央乘車,安全隱患。
又是周一,深圳交通一周裏最令人窩火的一天。“黑色星期一”講的就是擠不上公交車,擠不上地鐵。
如我預測的那樣,這條小微博,瞬間點爆人們的情緒。
罵罵罵。
往死裏罵。
人們把擠車擠出來的一身臭汗和委屈,發泄在這條微博上。
火爆全城。
等我回到工作室,三條光豬齊齊伸出拇指:“豬還是老的辣。”
微博也是媒體,也是報紙,也是電視台。
一百四十字起到的監督作用,不比一個整版報道弱。
一條私信發過來:“你好,我是分局宣傳科的工作人員,請告知你的手機號碼,想同你說明下情況。”
這些措辭無比熟悉。
滅火的來了。
仿佛又回到了記者身份。
“怎麼辦?”光豬一問。
“我們這樣直接拍人家的車,有沒有問題,侵沒侵權?”光豬二問。
“他們會不會動用資源,封我們的號?”光豬三問。
我答:“新媒體時代,人人都是記者。我發布的東西是親眼所見。怕個屁。把我電話給他們。”
電話進來了。
他們講話的那一套,我都能背誦出來。
“不好意思,既然你們承認我沒錯,那我就不能刪除。”我三下五除二收了電話。
短信進來了:“把你們公司的賬號給我,一萬塊,馬上打給你。”
一萬塊!
好大的單!
久旱逢甘霖!
三隻光豬眼睛瞪得發光。
光豬一看著我。
光豬二看著我。
光豬三在抄公司賬號!
“算了。”我說。
“不要他們的錢?”光豬們問。
“當然不要。”我說。
“牛叉,老大!”光豬們再次舉起拇指。
我當然想要,可,能要嗎?
“執法車霸占公交車道”微博事件,讓光豬們發現了一個新的盈利模式:微博監督。
多少人有冤情?
多少人有委屈?
多少人是上訪專業戶?
幫助他們,順帶收點費。
窮人少收,富人多收。
誰說富人就沒冤情,沒委屈,不上訪?
光豬一很快就拉來了一筆生意。
他的一個親戚,小暴發戶,家產千萬不成問題。最近有了一樁窩心事,自己到一個邊遠城市參加山林開發的招投標,被當地黑社會黑了。剛一進招投標現場,牌子還沒舉,就被黑社會押到小屋子喝茶。條件就是不準舉牌,否則,牌子舉了,讓你下半身永垂不舉。後來還發現,黑社會跟拍賣公司也是一夥的。辛辛苦苦做了一年的調研,還和當地政府打通了關係,請客送禮,前期準備花的錢有十幾萬。十幾萬就這樣沒了,回到深圳後,想不過來,一定要舉報坑人者。可是報社、電視都不介入,因為事情發生的地方太遠啦,關鍵不屬於深圳,地方媒體做不了外地的新聞。就是做了新聞,當地公檢法也看不到報紙,沒用。
隻有微博可以幫他。
微博無邊界。
“他願意出多少錢?”我問,“這回,我願意,收錢,幹。”
“他說不超過三千塊。”光豬一。
“太少了。”我說,“沒準我們就能幫他追回十幾萬的損失。太少了。”
他親戚回話了:“圖片是我的,你們就動動手指頭,百把個字,居然三千還嫌少!太黑了吧,比黑社會都黑!不行,我自己發,不就是注冊個賬號嗎……欺負我農民,不懂高科技。”
我哭笑不得。
生意黃了之後,四個光豬集體反思:“三千塊是不是就可以幹了?”
這個行業是新興行業,缺乏定價標準啊。
大錢賺不了,小錢嫌人少。
“微力傳播”在最後一頓午飯後宣布解散。
每個月一萬多的支出,我不解散,三個光豬都要主動解散。
解散前,我給三個光豬贈送“臨別遺言”:
致光豬一:出名要趁早,房奴不要當太早。
致光豬二:你又不是人民幣,怎麼可能人人都喜歡你?帥?帥有屁用,買單時又不能用臉刷卡。
致光豬三:再醜也要談戀愛,談到世界充滿愛。
三個光豬也贈我一條“臨別遺言”:
致豬頭:作為失敗者的典型,你實在是太成功了。
我還給每個人贈送了一個微博賬號。
我自己留了一個粉絲最多的。
三個光豬倒很講義氣,把他們手裏的公共賬號打包賣給了一家團購網站,整整六萬塊。
六萬塊打到公司賬號上。
公司終於有了一筆大額度的收入,當然也是最後一筆。
事後,我算了算,公司開了半年,房租、工資正好也是六萬塊。
等於我第一次創業並沒有虧本,反而賺了。
賺了什麼?
四台電腦。
一套二手座椅、沙發。
還有一棵發財樹。
發財樹倒是長得很茂盛。
非常吉利。
我和大寶抬著發財樹,大寶說:“這次平本,下次發財,奮鬥奮鬥,繼續奮鬥。”
看著大寶傻樂的樣子,我問:“你對我怎麼總是這麼樂觀?”
“咳。”大寶背台詞似的說,“愛情不是最初的甜蜜,而是繁華退卻依然不離不棄。”
感動得我一塌糊塗:“下輩子你不嫁給我,我都要嫁給你。”
我真的是發自肺腑。
幸福不過三件事:有你信我,有你挺我,有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