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和我一樣,有時候會想,如果過去人生的某個節點發生一點點變化,現在的你,會是另外一個怎樣的模樣。
我希望自己能回到大學剛畢業那會兒。一身地攤貨,全身上下,由內而外也就兩百塊,隻有肩上的包算是高級,因為它的正麵印著一個極其簡約、優雅的“英文名”:Gao Ji Pi Bao。
而不是現在這樣。
好吧,簡單自我介紹下,我,姚奮鬥,直男一枚。
不多說。因為大寶發短信說她已經在等我了。我們相約今天把事辦了。
從報社去民政局,有直達的公交車,77路。車很密,但人也多,隊伍排起長龍。他娘的,也總在這個時候,你才會想起小學老師經常說的一句話:“我們都是龍的傳人。”
直接打車。
直奔羅寶北路。
我在出租車裏遠遠就看到,大寶早在路邊望穿秋水了。車停在她身邊。看到我,大寶風度翩翩地拉開車門:“哎喲,這麼重要的事,你都遲到了。”
“放心,今天一定把事辦了,走。”我揮揮手。
大寶已經踩過點了。根據她的指引,我們三步兩步就到了辦事的地方。三個女人,正排在一起,麵帶微笑,目光熱情,似乎在恭候我們。
我選擇了最右的一個女人。她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上去年紀也長些,和我一樣,穿著白色有領的T恤,上衣紮進牛仔褲裏,很幹練很靠譜的樣子。
“離婚證。”我上前一步,大寶跟在我後麵。
“把你們兩人的名字寫給我。”
大寶早有準備,嘶啦一聲拉開包,紙筆奉上。
我寫下兩個名字:
姚奮鬥。
柴美好。
“還有各自的身份證號碼。”
我唰唰寫下十八位阿拉伯數字。
“寫工整點,別搞錯了。”大寶提醒我。
我隻好叉掉,重寫了一行。
沒等我問大寶,她奪過筆,一筆一畫寫下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代碼,認真細致,標準得像印刷體。
“多少錢?”大寶跨前兩步,把我擋在了後麵。
“九十。”
“比結婚都貴了整整十倍。”大寶說。
“都是明碼標價的。”
“好。多久可以拿到?”我問。
“正常來講,兩個工作日,明天過來取。也有快的,半個小時後可取。快的要加收百分之五十的手續費,也就是一百三十五。”
夜長夢多。速戰速決。早點完事。我掏出錢,說:“要快的。”
“旁邊有椅子,請稍候片刻,一會兒叫你。”
大寶拉著我坐下。她的手硬邦邦的,手心有汗,顯然,她心潮正澎湃。她把頭拱進我的後頸窩,睫毛掃著我的皮膚,鼻子使勁地嗅著。我在外頭跑了一天,也不知道她聞到的是汗味還是塵土味。這個動作很曖昧,也很溫情,讓我泛起久違的感動。
“謝謝你。”大寶幽幽地說。聲音從腦後傳過來,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嗚咽。她不會在哭吧?
特別時刻,女人容易動情,哭也正常。
我把大寶從我的後頸窩裏拔出來。摸摸眼角,啥也沒有。她看著我,沒說什麼,歪靠在椅背上,雙手垂下,小腿微微交叉,似乎這是她最舒服的姿勢。不知道她遙想起了什麼,她的臉上突然掃過淺淺一笑,酒窩雙雙。
此時,夜色大幕已經落下。天空被渲染成濃墨一片。涼風吹起,把大寶的齊劉海吹開,露出她潔白的額頭。這讓我想起多年前,她短發示人、額頭清亮的舊時光。我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說:“離婚證馬上到手了,你終於如願了。”
“嗯,幸福人生即將啟程。”大寶沉浸在她的遙想中,用的詞都是“豆瓣”裏的文藝腔。
“那我祝你幸福。”我咕咕喝起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