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越溪,越溪(1 / 3)

◎袁偉望

寧海有越溪,越溪不是溪名,是村名,鄉鎮名。越溪是有人性的名。越溪,你緣何名越溪呢?

傳說的說法有好幾種,有一種說法采自當地《羅氏宗譜》。說南宋淳熙年間,有羅氏從會稽長塘遷此,越七世,羅萬福為避亂再遷至此,越溪自此始成村落。因羅萬福來自越郡,且村前有小溪流入白嶠港,故此有越溪之名稱。《宗譜》中間“越七世”、“再遷”等交代語焉不詳,但總算有了一種較為確切的說法,讓人有所說道,也算與我對越溪有所期待的內心有了個交待。

我多次到越溪,總感覺越溪有東西讓我留意,卻總也說不上具體的東西來。多年前為找越溪的巡檢司城遺址,我獨自登上白嶠港畔的螺山頂行走,撿拾那斷磚碎瓦,徘徊複徘徊,端詳複端詳,也就對越溪有了別樣的情懷。長街有巡檢司城遺址,越溪有巡檢司城遺址,且都建於明朝初年,是當時重要的海防工事,我對白嶠港、對明朝也有了深入了解的意趣。前幾年越溪鄉開辦跳魚節,我也曾蠢蠢欲動,後也搭作協采風之便,參觀了越溪的跳魚基地,圍著紅旗塘、群英塘轉了一大圈,寫了篇跳魚的小文章,沒想到,這篇小文得到我的老師方牧先生的肯定和讚揚,在書內的幾十篇文章中,先生特喜這一篇!我對於越溪僅有點滴關注,而越溪回報於我的卻是讓我心裏有好一陣子的美滋滋的享受。

我曾經在越溪村走過三橫四直平鋪的石板路麵,那種走在古街道上的悠遠又異常親切的感覺,讓我著意於越溪的古樸,著意於港頭村的古閘古樹群,著意於上白嶠古縣治、上下白嶠的三座古石橋,並且讓我更留戀於白水庵的洗腸井,喜歡上了有故事的“港頭”、“楓槎”、“新嶺”、“岩陡渡”等地名,順帶也喜歡上了水車的鎮東塔,連頭山上的福泉寺、去風亭。這一片土地上有寧海縣治始建的所在,這裏麵還關聯著大名鼎鼎的曇猷、鑒真大和尚,後來這一片海域疆邊還出現了戚繼光、崔溥的身影。我在想,戚繼光不一定經過越溪村,崔溥倒有可能看到過越溪的街道,因為他在越溪巡檢司城住過一宿,他又是經越溪渡白嶠(亭頭)港到對岸越溪鋪,經西洋嶺、許家山到市嶴鋪的。在市嶴鋪崔溥一行43人得“鋪中人饋茶數碗”。“鋪中人饋茶數碗”,我們可不要小看崔溥提到的鋪中人饋送的這數碗茶。這是崔溥一行人棄船登陸受到種種驚嚇後首次獲得的主動“饋贈”。前路上被催促驅趕生不如死的種種驚心,讓崔溥在過後很久,回國奉命撰寫《漂海錄》時,還不忘在當時過寧海時寫上經越溪鋪後在市嶴鋪“鋪中人饋茶數碗”這件事。對此,以前我可能沒有多大感受,這一段時間隨著“千裏走寧海”主線的全程行走,再讀這一行文字,我的感受就強烈得多了。我感受的饑渴與路上的一點點小驚心,離崔溥那是相差十萬八千裏,但那種心情,我卻能真切體會。這數碗茶,不僅僅是幹渴時的數碗茶,而是一份溫暖,是一份最最需要的“人”的關懷與關切。我那天走步道,忽逢天落大雨,天暗林密,再加山路不熟悉,種種“自尋”的苦處,讓我急欲見到人,見到人家。最後終於走到了公路上,見到了人。見到了人,見到了人家後那種期盼搭車早些歸家的心情,迫切又迫切。遠望雨中沒車的失落,見來車沒有理會我揮手的莫名心緒,真是難以形容。最後在寒雨淒風中搭上車的感激,無限的感激真正發自內心,並在心頭默默地為世上所有的好人祝福。我明白古人“修辭立其誠”之真心真意,也真明白“雪中送炭”的意義所在。崔溥“鋪中人饋茶數碗”深意在此。“仆一遠人也,相逢未一日也,而嚴以示之,寬以待之,厚以別之,其意固有在也。”“百歲之間,萬裏之外,雲樹之望,曷維其已。”崔溥同寧海軍民交洽時寫下如此至誠之言,我們寧海人真的很是不錯,真的有儒風之雅情。

那天走白嶠到新嶺頭步道,走到井山廟,為印證寧海古圖上的九皋山,我找到一位老者詢問,老人告訴我,九皋山,就是白岩山,是原來水車、越溪、七市三鄉交界的山峰。老人邊介紹邊指給我看白岩山的三座山峰,他說,那最高的山峰叫躁龍峰,東山名白鷳峰,西山稱紅岩峰。他還繪聲繪色給我講了好幾個故事,這幾個故事其實也道出了天道人心。躁龍峰上龍潭中的小躁龍,為救民,急急心切,擅自降雨卻造成洪災,自悔而穿山死去;羊祜將軍隆冬上白岩山,遇大風雪,不願驚擾山居百姓,和士兵自願投宿岩洞中,深得人民敬仰。共工,我讀書的時候就記得,現在在這裏聽到,感覺這白岩山更具無窮魅力。老人說,古時候,有個水官叫共工,他來到東海之濱治水登上了白岩山。他觀察地勢,一望浩瀚的東海,波濤滾滾,他真的“望洋興歎”。再看山川之水,滔滔東去,他越發驚惶,擔心東海水滿為患。於是,共工強迫民工加速劈山,用山土築堤,阻止洪水流入大海。結果,洪水橫流,到處泛濫。有個老民工向共工懇求:“官爺,這洪水隻宜排,不宜堵呀!”共工怒喝道:“胡說!要是這洪水再排到東海去,東海的水泛濫起來怎麼得了?”老民工說:“東海的水不會泛濫的。”共工更惱火,“哢嚓”拔出腰間寶劍,吼道:“你們想造反?”話音落,一劍就刺死了老民工。他把手中血淋淋的寶劍向地上一插,威脅道:“誰敢反抗,同樣看劍!”說著,伸手拔劍。這時,這把寶劍卻再也拔不出來了,它已變成了一塊岩石,這是白岩山寶劍石的故事,可憐那老民工也化成一隻怨鳥——“排洪鳥”,時時啼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