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他媽的！”孟楊伸出中指，朝著晴朗的天空破口大罵，隨著一聲極為驚悚的晴天霹靂，他縮了一下肩膀，不甘地又嘟囔幾聲，靠著牆角蹲了下來。
“孟楊，你幹嘛呢！”教室裏走出氣勢洶洶的“地中海”，一腳朝孟楊踹了過來。
卻不想平時最最滑頭最最嬉皮笑臉的小魔頭躲也不躲，生生挨了這一腳揣，動也不動，隻是蹲在那裏，雙手抱膝，頭埋進雙腿之間，不知怎麼了。
話說人真都是挺犯賤的。
要照平時，趙山為了這小兔崽子能安分一點讓他磕倆頭都願意，偏生今天這小子如願地隨踹了，他倒是渾身不得勁了。滿教室探頭探腦的學生他也拋在了腦後，走過去又踢了踢抱成一團的小王八蛋，滿臉的不耐煩，“孟楊，我跟你說話呢，你幹嘛呢？嗯？”
孟楊仍然沒有動靜。
死豬不怕開水燙，難道這小子打算換這招對付他？趙山有點兒納悶，麵上更加嚴厲，“孟楊，你想挨處分嗎？”
話出口趙山微微一頓，有些無語自己竟然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用這種不痛不癢的威脅，正想著要不要再說兩句“明天請你家長來”“這個月的衛生你包了”來彌補剛剛力度不夠的威懾，卻見一直像個小刺蝟一樣縮起來的某人突然慢慢抬起了頭。
這一抬頭，竟叫趙山生生退了一步。
他瞪大了牛眼，緩緩轉頭看向那一群全部掉了下巴的窗戶口探出的腦袋，心理平衡了一些，微微吐了一口氣，盡力讓心跳慢一些，他往前走了一步，口氣比之剛才不知放緩了多少，“你先回教室吧，下課去我那裏一趟。”
趙老師果然是見過大場麵的！
一群腦子已經有些不清不楚的學生首次對所謂的“名校畢業”的特級教師趙山有了一絲佩服。竟然如此淡定！
怎麼叫他們不佩服，怎麼叫他們不驚歎！
那一向天上地下老子最大打死也不低頭的混世小魔王竟然紅了眼圈！誰也不相信那是沙子迷了眼！那是真的紅了眼睛，連帶著眼圈周圍還帶著一些殘留的水跡，還有那沾著一絲晶瑩的眼睫毛！
“喂！孟楊，孟楊，站起來。”趙山勉強壓製住扭曲的麵孔，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孟楊的肩膀。
孟楊慢慢站起身來，目光從上而下地在麵前的人身上掃過。一雙擦得鋥亮卻仍然遮蓋不掉陳舊氣息的老式皮鞋，一條西裝褲子，大腿邊的褲縫處幾處擦過的白色，一雙沾滿粉筆灰的雙手垂在那裏，然後是一件不知穿了多久的大t恤，晃晃蕩蕩的顯得這人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頭，再往上，一雙帶著一些疑惑和不安的眼睛，四十歲的男人的穩重和曆經世事的滄桑全在這裏了。再往上，熟悉的地中海發型，教他的三年裏，就從沒任何變化的發型。
孟楊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在顫抖，他狠狠盯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咬牙吐出一句話，“他媽的我真的回來了！”
還不待聽到這句話皺眉的趙山說些什麼，孟楊猛地抱了一把眼前滿身粉筆灰的男人，惡狠狠地道：“老趙，對不起！”然後後退一步，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繞過他，進了教室。
“啪——”手中的粉筆自由落體。
那孩子的身高隻到自己的肩膀，但是那種一瞬間的溫暖感讓老趙無法否認剛剛發生了什麼。居然被那倔的跟頭牛一樣高傲的孩子給抱了一下！
“叮鈴鈴……”老趙被突然響起的下課鈴一震，腳步有些錯亂地走進教室，站在門口說了一聲下課，然後背影淩亂地疾步走向他的辦公室，幾乎就是在逃跑！
“老大——”且不論滿教室還沒從世界末日的預言裏回過味來的學生不是摔了書就是撒了水，孟楊看著桌子邊一雙晶亮晶亮像看外星人的眼睛，卻有些掩不住自己的笑意，重重地給了他腦後勺一下子，才覺得心裏安安穩穩的，語氣一貫地不好起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