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些丁香馥鬱的日子——兼寄高厚兄及諸舊友
冬天裏生出些春天的記憶來了。
於是,那丁香樹的枝葉便婆娑於眼簾,那丁香花的香氣便馥鬱於心間,那些遠去了的美好的日子便來到了近前……
雖居鬥室,卻住在孔祥熙宅園的戲台院;辦公的條件雖極簡陋,院中的幾株丁香卻格外地養眼。丁香樹枝頭的嫩葉最早報告校園春的信息,當遲鈍的我從丁香花的香氣中體味春天時,春意其實已是濃濃一片了。
隔壁不隔房,相鄰相處著的是我的高厚兄——房是由舊時供人看戲的長廊改建的,“壁”是隔了的,隻是頂棚以上,一溜兒四五間都是相通的,鋼筆寫字的篤篤聲彼此都聽得很清晰。
其時,學識淺陋、初為人師的我,信守著“勤能補拙”的古訓,靠著多輔導、多批改、多和學生溝通,彌補著課堂教學的嚴重不足,大有課內損失課外補的況味。怎麼才能盡快不那麼“拙”呢?豐富的知識儲備,高揚的教學熱情,高厚兄就在隔壁,近高厚兄以使自己漸“高”漸“厚”,從老教師及同行同仁身上汲取營養,自然而然成了我的選擇。
同氣相求,很快地,以我為最小,高厚兄為最長的一群年輕教師走到了一起。旺盛的生命力在工作生活中流淌,在課內,在課外,在晨曦中,在驕陽下,在月光裏。
課堂上,鄒容的《革命軍》自高厚兄的口中朗朗流出,學生領略著革命鬥士的豪邁與激情;教研組裏,年輕教師就諸如批判現實主義和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異同、就直接反駁論點還是通過反駁論據論證以反駁論點之類的問題與老教師平等而激烈地論爭;為了一個方程式可以夜不成眠,糾正一個字的發音幾乎嘴皮子起繭。學生的成績與進步常常讓老師喜形於色,甚至幾近癲狂——高厚興高采烈地邀約大家到他宿舍的情景至今如在目前,那是因為他讀到了一篇好的學生習作:那一年的國慶與中秋恰是一天,學生在習作中把兩節比作一對新人,筆下妙語連珠,情思綿綿……
晨曦中,跑道上,球場上,早於學生的是這一群年輕教師生龍活虎的身影;偶爾有誰稍稍睡過了頭,窗玻璃上一準兒會響起高厚不依不饒的敲擊聲。漸漸地,一支奇特的運動隊形成了,它的奇特在於全能——是籃球隊,也是排球隊,還是羽毛球隊、乒乓球隊、中國象棋隊……隊內有練有賽,還時不時地有和學生的對抗賽,和兄弟學校的友誼賽。那回,參賽者每人一毛三分錢湊起,設了獎項,煞有介事地組織了美其名曰“毛三杯”的羽毛球男子單打比賽,賽事自然是小小的,但那麼一股子年輕人的精氣神兒,至今還能覺出是旺旺的!
透著這股旺旺的精氣神兒的還有教工樂隊。高厚兄拉二胡,白老師操揚琴,校醫吹短笛,我呢,雖也練了一陣子小提琴,到底還是達不到合入樂隊的水平,隻落了個敲木魚的份兒。倒是大家推我獨唱,樂隊為我伴奏,參加過一次太穀縣工會組織的什麼文藝比賽——什麼賽忘記了,記憶深處抹不掉的是樂隊在溶溶月色下的一次次精心排練……
年輕教師洋溢著生命活力的身影與婆娑著的丁香樹相映襯,講課聲、讀書聲,歌聲、樂聲、歡笑聲,混入丁香花馥鬱的香氣中,從春天裏校園的上空彌漫開來。
春來春去,轉眼兩個充滿馥鬱丁香氣息的春天過去了,平生首次獨立任教的學生就要畢業離去,火熱夏天裏火熱的畢業生篝火晚會日益臨近,異樣的情愫躁動著,送一份怎樣的禮物給親愛的學生呢?我與高厚兄不謀而合:合力創作一首詩歌送給他們!於是,一夜之間,幾百行的《我替母親說幾句》從高厚兄的心間流瀉而出;於是,我用了不到兩整天的時間熟背如流;於是,火紅的篝火旁我傾情朗誦——校園的陽光燦爛起來,校園的月色皎潔起來,校園的雨露倍加溫潤,校園的丁香氣味芬芳,校園飄蕩歡歌笑語,校園洋溢詩情畫意;於是,看見了高厚兄和一群年輕教師眼中噙著的淚水,看見了學生們激動的麵容,閃亮的淚花……於是啊,多少年以後,相逢的師生,總會說起這份特殊的禮物,總會憶起那些日子,那丁香馥鬱的日子……
其後幾年間,高厚兄調走了,教研組裏的年輕同事,球場上的年輕夥伴,多數陸陸續續調走了;再後來,孔祥熙宅園從校園中割了出去,戲台院,戲台院裏的丁香自然隨之割了出去。然而,到了春天,丁香花馥鬱的氣息總會隔了牆飄過來。
時序確乎是到了冬天,但我卻似乎真的聞到了丁香花的香氣,並且,會下意識貪婪地吮吸!
我知道,並不因為這是一個暖冬。
2、塔影·塔鈴
一座千年古塔。
一所與共和國同齡的學校。
從這所學校畢業出去的學生已近3萬名,近3萬名畢業生珍藏的畢業合影照上,大都有古塔的雄姿,他們當年在校的時候,又都曾享受那悅耳的塔鈴。
塔,見諸《中國名勝大辭典》的名稱為“太穀白塔”。學校,至2003年,仍以“山西省太穀師範學校”為正式名稱。白塔始建於西晉,現在看到的是宋代建築,塔的曆史如此悠久,當然古老於學校許多許多。其實,白塔甚至古老過太穀縣城,俗語有“先有無邊寺,後有太穀城”——白塔,正在這無邊寺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