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知典的目光,離騷不無好奇地打量起衙役來。
心中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漢子也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嘛。隻生得平眉大眼,目光睽睽;臉膛飽滿,呈淺褐色。寬肩闊背,身板挺直,顯得孔武有力。手執樸刀地站在府尹的旁邊,儼如一尊石雕偶像,該是武藝不俗。
隻是除此之外,便全無一絲不凡之處。若將他扔進一堆武人群中,絕不會顯眼。
這讓離騷不免產生了第一個疑問:既是這樣,知典又為何對他這般複雜,甚至還有點畏懼?唯一能推想的便是衙役多少和他的提議有關。
離騷蹙著眉頭,向一旁的府尹投去了目光,想要對方給他一個交代。
府尹爽快地回了一個微笑,又向旁邊的衙役吩咐道:“葉董,既然少當家有請,你便像王知典那樣通告一遍。當然,也是要據實詳盡,絕不可輕慢隱瞞!”
“是,大人!”衙役向府尹恭敬一禮,便得意地向前一步,滿是挑釁地看著好像有些垂頭喪氣的知典,居高臨下。似乎是覺得府尹吩咐他是用的他的全名,語氣中更帶著一絲隻有心腹才能享受的親切,而命令知典的時候卻是喊的“王知典”,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正反映了他們兩人在府尹的心目中的親疏有別。
他得意得有理!
“少當家,正如你所提議的那樣,這位便是我們府內的通案,頗有手段。”府尹向離騷介紹著衙役,“你有什麼要求,大可以向他提問,一定如實相告。”
離騷聞言,心中一震,恍然道:難怪如此!
曆朝曆代,一共誕生了數以千計的官職。而在這大大小小、五花八門的官職之中,有一種尤其特別,這便是府尹口中的通案。
通案可說是官,也能算作是隸,既屬於刑房,又獨立於刑房之外,嚴格說來,可算作是刑房的補充。
通案是官方的稱謂,更傾正式,他更普遍的稱呼是“辟房”。辟房者,顧名思義,是為辟除民間的諸如鬼怪之類蠱惑人心的謠言而設置的官吏,威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至於其職責,可就是無可爭議的極重大了。畢竟,為君者,就怕江山動搖,禍亂四起。其中,兵亂最輕,最嚴重的便是辟房所要負責的人心之亂。
而除辟房外,通案還有一個稱呼,這就是——“神房”。就像離騷所提議的那樣,有些案件從表麵看來,幾乎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隻因為凶手大多信奉一句古老的行內諺語,“唯死人不語”;他們的作案手法可謂精妙絕倫,足將死者偽裝成自殺。到了這時候,便多要依托神房的能耐了。
神房大多是遊曆過修真界的能人,雖然距離真正的修士還多有差距,但要比起普通人來,卻是神異了太多。他們不是家有祖傳的修仙外篇功法,就是因為資質問題而不能真正邁入仙道的“一日遊”,卻因為與修真界多少有些勾連,都自有一手神奇的法門。像離騷期待中的招魂通靈之術,自是不在話下。
他們通過與死者亡靈的溝通,幾番下來,便輕鬆掌握了凶手的信息,順藤摸瓜,幾乎沒有一個真凶能夠逃脫。也就造就了他們的超然的地位和強大的威懾力。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通案的作用和知典的職責多少有些衝突。所謂同行是冤家,而衙役又手握通靈招魂的異術,知典對他心懷戒懼,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念及此,離騷不禁對知典懷有同情。本就因為身處大別城而沒有派上用處的時候,又被一個可以說完全能夠掩蓋他的作用的通案壓著,知典的處境不可謂不苦不澀。
不過,這卻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鏢師能夠改變的了。
“多謝大人成全!”他向府尹施了一禮,然後,轉向了衙役:“通案大人,有勞了!”
衙役也不托大,向離騷回道:“大人有旨,少當家不必客氣。”
離騷點點頭,眼神中不無敬意。他心裏著實有些緊張,畢竟,事情發展到現在,衙役的幫助已是他最後的稻草了。如果,連衙役也……離騷實不敢設想!
他略微平複了一下心境,鄭重說道:“既然通案大人這麼爽快,小民也就不再托大,獨自客氣了。至於我們的請求,想必通案大人已是一清二楚。我們隻想知道,通案大人身為大別府的神房,對於此案,是否有什麼特別的收獲麼?”
離騷一本正經地看著衙役,全神貫注。心髒跳得極快,幾乎不受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