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氣真是神秘難測,剛才還很明麗的天空,幾股涼風吹過,烏雲驟漲,霎時間布滿天空。那輪稍稍有些偏西的日頭,不一會兒就被埋到了濃雲深處。
烏雲越來越低,一座座山峰好像高起了許多,很快就要和烏雲相接了。老天就像一口十年都沒有沾過油星的大鐵鍋,倒扣在人們的頭頂上,要不是四麵高山撐住的話,恐怕真會壓死人的。雖然離夜幕的降臨還早,但光線卻已經暗得不行了。
群山綿延起伏,沒有盡頭。
這時,在老鴉嶺半山腰的一條山路小徑上,正匆匆忙忙地行進著一男一女兩個單薄的身軀。
“糟了,要下雨了!”
“可不是嗎?常言說,風是雨的腳,風過雨就要落,這風就是雨來的前兆。”
話音剛落,指頭大的幾滴雨正好打在前邊那女孩子的頭上。
她本能地抬頭看了看濃雲密布的天空,用手理了理被汗水浸過的頭發,說了聲:“雨已經來了!”同時加快了腳步。這是一張還略帶幾分稚氣和天真的女孩子臉龐,白淨的麵皮,兩頰微微泛紅,薄嘴唇,細長的柳葉眉下,鑲嵌著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
她身段柔和優美,高度適中;從她那雙轉動的眸子和還不十分豐盈的體態,可以看出她是個活潑可愛而且能歌善舞的女孩子。
這時,雖然她背上背著顯得有些沉重的鋪蓋卷,但並不影響她那形體的柔美和溫雅的風度,反倒使她走起路來更顯得有些婀娜多姿。她叫史春英,今年剛好二十歲,在樹人中學讀書,今天高中畢業了,正回家。那男的呢,叫尹懷誌,今年二十一歲了,他們是同班同學。
風時大時小,四周是一片“沙沙”的雨聲,天河水在“嘩嘩嘩——”地響個不停。光線更暗了許多,風夾著雨點,打在人們的臉上,讓人感到有些輕微的疼痛。
“我們找個地方躲躲再走吧,春英!”
“何必呢!這才是真正的經風雨、見世麵嘛!”她笑了笑。
“說的倒不錯,可是,你背包中的宣傳資料淋濕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是用塑料紙包起的。”
“你還真是個諸葛亮,挺有遠見的啊廠“有遠見,又不淋得像個落湯雞了。”
“你不是說這是真正的經風雨,見世麵嗎?”他回敬了她一句。
“哼,你報複人還真快啊!不過,我看你卻算不得君子喲……”
兩個正說笑得歡快,臉上的汗水和著雨水直往他們的嘴裏鑽,於是,誰也不再開腔了。
雨越來越大,閃電、霹靂、雨點攪和成一片,一起向他們襲來。此時此地,在他們的周圍,除了雷電的轟擊和滂沱大雨的衝刷以外就什麼也不存在了。
他們在泥濘的小道上艱難地走著,路一溜一滑的,很不好走。有時一不小心,一腳踩去,會溜出老遠。他們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但誰也沒有停下來。再說,荒村野地,也沒個可以停下來躲雨的地方。
過了好大一陣子,雨漸漸小了,他們也終於走完了老鴉嶺那崎嶇的山路,來到了一條河邊。兩人用手抹了抹滿臉的雨水,又捋了捋頭發,相視一笑,向泊在岸邊的一條小船走去。
“看你們淋得簡直就像水貓子啦,這麼大的雨,也不躲一下,走得熱熱的,謹防著涼啊!”船工老頭兒何大爺關切地望著他們說。
“不會的,大爺,你怎麼還沒回家休息?”
“你真好像在等我們一樣,真謝謝你老人家了!”
“不用謝了,年輕人,這是我的工作嘛!越是狂風暴雨,趕路人的心也就越切呀!我怎麼能走呢?”老人臉上露出了快樂的微笑。
“喲,衣服都濕透了!”
“真有意思,這真是一場天然淋浴。”
“你們現在回來後,多久又去?”老頭兒問,兩年來,他不止一次地這樣問過他們。
“我們畢業了,現在不去了。”
“那要去讀大學了?”老人是關切的口氣。
“大學?不,我們回鄉,讀農業大學。”
“讀了那麼多書,回去扛鋤頭?那何不如當初就不讀書的好?”
“哈哈……你老人家不懂,讀了書的農民叫新農民。有了這些新農民,農村的麵貌會大變的,再過兩三年,你老就看吧!”
“看?我看了這幾十年了,還不是那個老樣子!”
說話間,雨又大起來了,雨點打在船篷上,像擂鼓似的響個不停。老人不知又說了些什麼,春英、懷誌他們都沒有聽清楚。他們望著那寬廣水麵上被雨點擊起而又跌落的水球,誰也不說話了。
船在水麵上緩緩地行進著。
“好大的雨啊!”懷誌看了看河麵。
“是啊,我看到這景象,才真正理解了宋朝詩人蘇軾的白雨跳珠亂入船一句寫得是多麼的入情入境!”春英說。
“你真是博古通今,觸景生情,信手拈來都恰如其分。”
“你又機槍加刺刀了?”
“這是真的!”二人同時笑了。
雨聲更緊了。
突然,懷誌從衣袋裏掏出一個紅皮日記本,那本子有些地方已經被雨水浸濕了,懷誌邊想邊用筆在上麵寫了起來。幾年來,懷誌一直堅持這樣,總是隨身帶著個小本,一有感想或是什麼的,他就會馬上記下來。正因為這樣,以至於他的文學功底在這幾年的學習生活中長進了不少。在學校,他是學校廣播站的業餘通訊員,同時也是校宣傳隊和牆報、專刊的寫作能手,偶爾還有點“豆腐塊”文章發表在地區的小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