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二人各懷愁思相對無言,直至天際發白,才覺饑腸轆轆,見不遠處炊煙嫋嫋,快步走近方知是個小山村,二人身無長物,用幾件破舊衣物換了些吃食,在村外一處破舊的山神廟中充饑果腹後,便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廟外吵鬧異常,似有女孩兒尖叫。兩人先後驚醒,揉揉眼睛,看門外圍著三五個潑皮,其中一人正攥著一個小女孩兒胳膊在她脖子上啃來啃去,旁邊幾人猥瑣大笑。那小女孩兒雖然年紀小小,卻生的唇紅齒白,小臉已初見模樣,此時正漲紅了臉,尖聲大叫。離她不遠處還趴著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一臉病容,毛發枯黃,一邊捂著胸口一邊咬著牙掙紮著去拉那潑皮。
玉無痕曾和母親見識過**大盜戲弄良家女子,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胸口陡熱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上去就使出家傳功夫對著那群潑皮拳腳相加,將近日來一腔委屈怒火全發泄在他們身上,他雖不通術法,但自小被葉孤嵐逼著練習拳腳,也算小有根基,對付這三五個潑皮倒也是綽綽有餘。龍墨蘭趕緊將女童拉到一邊替她整理衣衫,又去扶那小乞丐,誰想手指剛碰觸小乞丐肌膚,隻覺指尖一燙,隱約有一股罡勁迸出,將他彈開,不由心生疑惑!那女孩兒看此情景忙擦拭眼淚,從衣服裏摸出一個秘色瓷瓶倒出幾丸藥喂小乞丐服下,小乞丐這才漸漸清涼,昏昏睡去,二人一起將他扶到廟中。
剛安頓好就見門外那群潑皮鼻青臉腫的跪成一排,哥哥長爺爺短的求饒,玉無痕卻還不依不饒一人踢了一腳,嘴上振振有辭,說個不停。女孩兒不由破涕為笑,輕聲讚道:“這個小哥哥好厲害啊!”
龍墨蘭也沒見過他這般模樣,搖頭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說著又看眼小乞丐問道:“他是怎麼了,我看周身滾燙怕是血脈有異!”
女孩兒微覺一詫,驚喜道:“哥哥你也懂得醫理嗎?”
龍墨蘭淡淡道:“從前跟家母學過一些皮毛罷了!”
女孩兒微微低頭,嬌怯含羞道:“我也隻是粗懂一些。”說著神色關切的看了眼身旁的小乞丐道:“想雲哥哥不知為何,血脈中常年盤踞一股焱氣,以至三焦灼傷,眉發皆黃。焱氣最盛時,他便會渾身灼痛,鮮血沸熱,人不能碰!這些日子我試盡法子想將替他祛除,可總不得法門,隻覺這股焱氣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論我如何化解,都毫無消減,總能牢牢霸占他的奇經八脈!想來或許是我所學不精吧,如今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隻能以這清涼丸稍作緩助,讓他舒服些。”
龍墨蘭聽她侃侃而談,言語中似乎頗精醫道,心生好奇問道:“姑娘年紀不大見識卻很厲害,想必師承名門。”
女孩兒麵皮一紅道:“都是我娘教我的,後來離開家了又靠著她給我的醫書胡亂學了一些。”說著站起身,從山神塑像後拿出十二卷書,每卷之上都寫著“千手本”三個隸字,以子醜寅卯十二地支依次編好。
龍墨蘭略略翻閱一遍,其中所述甚為斑駁,多以各類雜案方集為主,並兼有本草製藥、穴位針灸、正骨推拿等,可謂博采眾長。不由暗自讚歎,問道:“恕我孤陋寡聞從未聽說過此書,敢問是哪位杏林前輩所撰?”
女孩兒靦腆道:“也是我娘寫給我的,她說此書多是前人所著述,她不過是將古方善本刪繁從簡,去蕪存菁,又加了些自己的見解罷了。”
龍墨蘭心思縝密想道,自古至今本草方集數不勝數又雜亂無章,若非學識淵廣又博覽醫書,極難做到用弘取精。何況天下剛安定三十餘年,醫書所藏甚為稀少。世間能有此能耐的隻會出在兩處地方!他心思靈動張口問道:“敢問令堂是岐黃杏眾還是竹林劉家人?”
女孩兒神色一慌,低頭支吾不語。龍墨蘭觀其神色忖道:“岐黃杏眾乃是仁王府六眾之一常年駐守帝城,離此千山萬水她一個弱質女流絕難遠到至此,倒是竹林劉家就在東洲!”嘴上又問道:“你是劉家人?”
女孩兒聽她叫破自己家門,小眉蹙緊倉皇求道:“哥哥,哥哥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起,不然被我姥姥知道了定要抓我回去把我一人關進破房子裏,我害怕的緊!”說著杏眼含淚,低聲抽泣。玉無痕教訓完潑皮,心情大快,剛走進來就見女孩兒抹著眼淚,極為可憐,便不由輕撫她頭道:“不怕不怕,壞人已經被我趕走啦!再也不敢來了!”
龍墨蘭也安慰道:“放心,你既然有顧忌我也不會聲張的!隻是竹林劉家乃杏林泰鬥,名聲一向極好怎麼會為難你一個小女孩?”
女孩幽幽歎口氣道:“我也不很明白......”說罷娓娓道來。
原來這女孩兒名叫劉嵐蘊,自出生起便和她娘被軟禁在竹林破屋之中。其母看她日益長大,怕她今後目不識丁,不學無術被人欺負,便開始傳授她醫理聊以解乏,日子久了母女倆人一個願教一個愛學倒也過的安然自得。突有一日,破屋外來了一個女子,說幾句話便走了!自此她母親鬱鬱寡歡,日漸消瘦,終於支撐不住,將這《千手本》交給她後便撒手人寰,她一個人不知過了多久實在難耐寂寞之苦,就趁著一日防備鬆懈逃了出去。後來偶然在路旁遇到這小乞丐,她看小乞丐身染頑疾十分可憐,便用盡所學幫他救治,這一來一往二人便成了朋友,以兄妹相稱,一起漂泊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