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什麼是觀音灰嗎？就是一種含礦物質的土，1942年的時候天災人禍，河北鬧饑荒，這種土吃了不消化，沒有營養，吃了也會死，但是就是因為不消化，所以肚子是飽的，那時候人們覺得，再怎麼樣也比做一個餓死鬼強。
那年我16歲，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裏，我是跟著村裏麵逃荒的人一起出來的，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去幹什麼，我隻知道跟著人多的地方走，他們說那裏有吃的。
就這樣走啊，走啊，走，一直走到我實在走不動了，我快忘記了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我現在又渴又餓，我是要死了嗎？我不知道，我想歇一下，因為我實在走不動了，我抱著肩膀離開人群走到旁邊的一棵枯樹下麵睡著了，我想我這一次閉上眼睛可能就再也睜不開了，但是無所謂了，我實在太累了，我要做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我是被一陣槍聲驚醒的，我睜開眼看見一隊膏藥旗下麵的鬼子追著一群像我這樣的災民在砍，他們殺紅了眼，見人就殺，人們瘋狂的在尖叫，逃散，但是他們哪有鬼子的騎兵快，他們就像砍稻草人一樣把身邊的災民一個一個的砍倒，沒有一個災民往我這邊跑，我身邊除了一棵大樹就是一片平原，跑過來就等於當了鬼子的活靶子，也沒有一個鬼子朝我這邊來，我剛開始也想跑，但是我太虛弱了，我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他們都以為我死了。
這場屠殺很快就結束了，鬼子殺光了所有的災民後就像殺累了一樣坐在成堆的屍體旁拿出自己的幹糧帶開始吃起來，他們邊吃邊唱歌，好像以此來慶祝剛剛的戰績，然後離開。
這樣的場景我一路走來不知道看見了多少次，我並不害怕，我隻期待老天能讓我盡快死掉，我怕剛剛被殺那批人的靈魂走遠了我跟不上。
我再次閉上眼睛開始默數死亡的到來。1。2。3。4。5……20。
“死了沒有，沒死起來吃東西。”
我被人踢了兩腳，慢慢的睜開眼睛，我看見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遞給我半個剛剛鬼子吃丟下的饅頭。
“你是誰。”我接過他遞給我的半個饅頭。
“我哪知道我是誰，我是跟剛剛那群人來的”他指了指附近那群災民的屍體。“剛剛鬼子殺人的時候我看見你動了，知道你沒死。”
“你怎麼沒事。”
“我福大命大，倒在一個屍體的下麵暈過去了。”
“噢。”
“吃了東西還能走嗎？”他把身上的水壺喝了一口遞給我。
“走不了，沒力氣。”
“那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明天再去找吃的。”
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喝了一口水，我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張程，你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我是跟家裏人一起出來逃荒的，爸媽還沒出村口就被鬼子的炮兵炸死了，後來鬼子的騎兵趕來弟弟把我推進一個土坑用屍體掩護我我才逃過了一劫。”
“那你弟弟呢？”
“死了，被鬼子的騎兵砍死了”說著我便要哭出來。
“好了，別哭了。”他一邊幫我蓋上從屍體上拔下來的棉衣一邊安慰我。“我跟你也差不多，父母早在逃荒的路上就餓死了，你要是這麼想你弟弟我看你比我大我就當你弟弟算了。”
我說“嗯。”
我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叫張程的人在我今後的生活裏起到了如此大的改變，以至於我今後的命運，我所遇到的一係列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人都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