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齡修，你這麼想不就太悲觀了嘛！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像我一樣，你也就老了。一輩子也過得差不多了，還是有盼頭的好啊！”
“嗯。老師說的是。”
“對了，你在這兒任教也快一年了，也該轉正了，這幾天，有時間多去校長那裏走走。”
“多謝老師提醒，那您先歇著，我先走啦。”
“嗯，去吧！”
九月，又一個九月，去年的一號，修來到這所實驗中學的大門口，而今的他也是提著一個包走進大門。
“哎呦，張老師來啦。”門衛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問候道。貌似修是他唯一的長輩或者說是親人一樣。
“嗯。”修微笑著點點頭。
修還是順著去年的步伐登上了那個三樓，慢慢走近最東麵的那個房間。
“不要這樣，一會兒，我還有課呢。晚上好不好？”
“當，當，當。”
“誰啊？”孫成一停下自己忙得不可一世的手，沒好氣地說。
“我，張齡修。我進去方便嗎？”
“可以，進來吧。”
修打開門隻見辦公室裏，一個女教師恭敬地站在孫成一辦公桌前。
“你先下去好好反省反省。”孫成一大聲對那個女教師叫道。
“嗯。”那個女教師輕微低著頭走出了辦公室。
“校長。”修恭敬地笑著。
“張老師先坐吧！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來問問校長，我來到學校這一年，您對我的工作還滿意嗎？還請您多多給予指導和批評。”
“張老師也是很得人心呢！老師和學生們都經常誇你，特別是學生們，非常喜歡你。”
“校長您取笑我了不是，我哪有什麼可讓人喜歡的，莫非別人都拿我的缺點誇我？”
“張老師太謙虛了，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張老師應該再努努力，爭取把學生們都送入劍橋、哈弗。多為國家和人民做貢獻嘛！”
“您看，您又取笑我了，我哪是那塊料啊。隻要學校有校長您在，都不用去刻意創造，萬事萬物都會自然而然來找咱們學校的。”
“張老師你誇大我啦！”孫成一笑道。
“我說的這都是事實，哪敢誇大。還請校長您平時不要太過勞累，多注意身體才是啊！”說著修把手中的包放到辦公桌上。
“哎，張老師這是……”
“我聽說，酒能養神，可以促進血液循環。特別是這酒的配方好，不但叫五糧液，它還能讓校長您的身體五良，夜夜五良，每個星期都五良。”
“哎呀！這東西不但好，張老師說得更好。聽完這句話，心情甚是爽快，整個人都精神了。”
說著，孫成一把東西放了起來。然後孫成一好像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頭：
“瞧我這記性。前幾天局長還特意打電話向我問你的情況。像張老師這麼優秀的人才，誰會不喜歡呢？局長還問我滿不滿意，我怎麼會不滿意呢？”
“多謝校長替我美言。”
“我說的都是實話，都是實情，做人不得實事求是嘛！上個星期，我還特意把你的事向上級彙報了一下，上級已同意把你留在我校。”
“謝謝校長。“修興奮地說。
“從此，張老師就是我校的人了。咱們是一家人，以後就別那麼客氣了。”
“作為晚輩，這是我應該做的。”
“張老師實在是太優秀了，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今後，我一定以校長馬首是瞻。”
隨後二人的笑聲，便逐漸順著牆縫刻畫在了外界的空氣分子當中。修從樓上下來以後，笑容久久不能散去。修高興地走在校園裏，回憶著多年來經曆過的風塵，心中不住的苦笑。當修看到校園裏那些打情罵俏的一對對情侶時，一幅幅從前的生活畫麵不禁地衝擊著自己的神經。修經常怪自己，上了這麼多年學，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到現在自己還是個童子身。每想到此事，修就會自卑地低下頭。在這方麵，自己連自己的學生都不如，這怎能不悲哀。修常常想，自己大概太老實了，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個窮教書的。每想到李老師給自己說的話，都會暗暗發力，爭取把別人都踩到自己的腳下。
五
“張老師，你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有事跟你說”一個柔和的聲音從修的手機中傳出。
“好的校長，我馬上來。”
時光匆匆地環繞著大地，在在這個學校的實驗室中，本來一塊平滑的石頭，漸漸被水滴砸出了一道道裂痕。
“校長，您叫我什麼事？”修微笑道。
“齡修啊！你來咱們學校幾年了？”
“五年了，校長。”
“時間過得真快啊！咱們學校剛開學，我想讓你擔任剛入校學生的班主任。可以嗎？你也該磨練一下了。”
“好的校長，多謝校長栽培……”
“你先去和學生們認識一下吧！”
“那您忙，我先下去了。”
“哎，對了齡修。下午我要召開新生動員大會，你先去準備一下。”孫成一突然將修叫住。
“嗯。”話後修興奮地走出了校長室……
“同學們，這次是我們師生首聚，目的就是和大家談談心。首先，祝賀各位同學來到我們實驗中學，同時，也祝賀我自己，可以見到我親愛的同學們。”孫成一坐在主席台中央大聲說道。
話後，全場所有人的掌聲都隨之響起。
“謝謝，謝謝各位同學，各位老師對我的支持，我感覺自己非常幸福。同學們，你們可知自己來上學的目的是什麼？”
“掙錢，考大學，找個好媳婦……”
“好，非常好！同學們都非常得有誌氣，這是好事兒。看到同學們這麼有勁頭，我作為一個長輩，一個老師感到非常地欣慰。我們的國家有你們，希望是無限的，衝勁是無限的，活力是無限的。你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上大學，高考才是你們的終極目標，沒有高考，人活著就沒了意義。你們將從這裏出發，登上你人生的高峰。不但要掙錢，還要掙大錢，成為人上人，所以你要奮鬥。踩在別人的肩膀上，讓別人成為你的墊腳石，不能讓別人成為你的絆腳石，所以要對他人仁慈啊！你們是我們這一代的希望，我們的工作還需要你們來接替……來，挺起你們的胸膛，發出可以讓世界顫抖的怒吼吧！”
慢慢地熱烈的掌聲就將這裏的人群淹沒。不知是掌聲的威勢過於強大，還是人的力量太過渺小。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修也越來越適應了這種生活。
“張老師，校長叫你去辦公室。”一個老師敲著修辦公室大開的門叫道。
“好的，我這就去。”
“這回包你滿意，你就放心吧！”走廊裏慢悠悠地傳來孫成一的笑聲。
“校長，您叫我什麼事？”修推門問道。
“齡修，你來啦。快趕緊坐下。”孫成一笑嗬嗬道。
修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女孩，並向她微微一笑。
“來莉莉，我給你介紹一下。”坐在沙發上的女孩緩緩起身。
“這是我們學校的張齡修老師。”
“你好，我叫孫莉莉。”那個女孩微笑著向齡修伸出手。
“你好，我叫張齡修。”修從沙發上站起迎上孫莉莉的手，並有點不自在地笑著。
校長從椅子上站起，慢慢走到他們二人跟前：
“我得知齡修你還未結婚。也正巧，莉莉也未婚嫁。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也真是的，都快奔三十的人了，什麼也不考慮。你們年輕人應該好好交流一下，談談心，互相進步嘛！”
“叔叔，你說什麼呢？我還小。”孫莉莉揉搓著自己的手，挪動著自己的小碎步，還顯得有點羞澀。
“小什麼小，再過幾年恐怕就沒人要嘍！”
“叔叔……”孫莉莉撒嬌道。
孫成一見狀便笑起來。
“校長，我現在還年輕，想多花點時間到教育事業上，再說，我個人的事，哪用得著校長您費心呢？”修有點緊張地說。
“別人都說成家立業，也就是說，事業與家庭是相互的，沒有家庭哪有什麼事業可談呢？你看，你們多合適，多般配啊！”孫成一笑道。
修與孫莉莉在孫成一的撮合下，感情日漸升溫，不管在校外，還是在校內，兩人都是形影不離。
六
一天，在校長辦公室中，修與孫成一對視而坐。
“齡修，你和莉莉的婚事也定下了，現在應該多花點時間在事業上了。我過段時間也該退休了，以後再想幫你就幫不了嘍！”孫成一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竟不知校長……，哦，不對。叔叔要退休了？那以後……。”
“不用擔心，隻要你肯努力，機會還是會有的。此次找你來就是特地和你說個事。”
“嗯，您說。”
“現在你就有一個機會。”孫成一輕聲說道。
“哦？”修非常驚訝也非常疑惑。
然後修又繼續道：
“現在學校裏教師和領導職位都沒有空缺，就算有機會，那也是以後的事啊！”
“機會是對人來說的，機會這個詞也是人創造的。隻要你想要，不管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是可以的。”
“請叔叔明示。”
孫成一笑道：
“你與校領導接觸一般都比較少，不清楚他們的為人作風，其實一部分領導都能把他們弄下台，隻是還有些價值罷了。如果他們真要下台了，很多人都會被牽連，從而使自身所獲得的利益下降。咱們學校的教務處主任，現在就是你的靶子。這個家夥了沒少做了出格的事兒，隻是證據不好找罷了。給，這可是一份好東西，你看看。”
說著，孫成一把準備好的一個檔案袋從抽屜裏拿了出來。
“真是不見不知道，平時我還真沒看出來，多謝叔叔。”修打開檔案袋，掏出裏麵的照片和文件，瞪大著雙眼，驚訝的說道。
“怎麼樣，齡修？”
“看到這些，我以後可得小心點了。對了叔叔，照您這麼一說，咱們學校還有一部分領導作風甚是不正。那您為什麼偏偏挑他做“冤大頭”呢？”
孫成一微微一笑道：
“首先是因為他的職位特別適合你。你可能還不知道，莉莉的表叔，也就是我表弟，在我退休後，他很有可能來接替我的職位。但是咱們這位教務處主任可能是塊絆腳石，趁現在必須移走。”
“還是叔叔思慮周全，有空，我一定去拜訪拜訪表叔。”修恭敬道。
“現在你表叔在縣教育局任職，在你和莉莉結婚之前，一定讓你見見你表叔。”
“多謝叔叔，如果沒有叔叔提拔我還真不知這條路該怎麼走。”
“孩子啊，好好幹，爭取走快點。”
話後，兩人便笑了起來。
一個月後，某酒店裏。這一天是修與張莉莉結婚的日子。酒店裏非常熱鬧，到處都可以聽見人們相互打招呼的嘈雜聲。修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正在忙著接待親朋好友。
“齡修，這就是你表叔。”孫成一和王成顯大步向修走來。
“這就是齡修？哎呀，真是少年英才啊！”
“表叔好。”修恭敬道。
“過幾日，那個教務處主任下去後，齡修又一喜事。”孫成一笑著輕聲對二人說道。
“有喜事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王成顯笑道。
“那也恭喜表叔。”修微笑道。
“哦？”王成顯驚訝道。
隨後，三人便互相對視著笑了起來。
“叔叔和表叔趕緊裏麵請，一會兒咱叔侄細談。”
修看著孫成一和王成顯臃腫的身影，將他們目送到了大廳深處。一震忙碌過後，修慢慢回到客人中間。
“齡修，齡修。來，來，來。這邊，咱們說說話，喝一杯。”
修聽到聲音，緩緩轉過身，看著前方正在向自己招手的老同學。修麵帶微笑急促地走到同學所在的桌子上坐下。
“怎麼樣，飯菜還可以吧？”修高興地問道。
“你的那道“菜”香不香啊？”其中一個修的同學開玩笑道。
“哎呀！我是隻看到菜樣，沒嚐到菜味啊！”隨後眾人便跟著聲音的落下大笑起來。
“齡修，三十而立，你能在而立之年結婚也不錯啊！不過咱們這一批同學，就你結婚最晚。”
“晚就晚點吧。我哪像你們那麼幸福啊！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哎！有孩子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眾人跟著感歎道。
“今天是齡修的大喜之日，歎什麼氣啊？來，來，來，怎麼喝一個。”
“幹杯。”眾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兄弟們先吃著，我先去那邊看一下，一會兒再來陪兄弟們喝。”修放下酒杯，胡亂指著一個方向道。
“好，好，好。”眾人相應道。
“表叔，叔叔，吃得好嗎？”修走二人旁邊道。
“不錯，不錯。”二人應道。
“齡修啊！現在結婚了，就有了自己的家，以後一定好好對待莉莉，我可就這麼一個表侄女。”
“我一定遵從表叔的話。不知表叔何時準備上任？”
“等你當上教務處主任後。”
“哦？”修疑惑道。
隨即，修便與二人大笑起來。
“來，咱們幹杯，祝你二人上任之喜。”孫成一舉杯道。
“哈哈哈哈……。”三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宴過後，修眯著雙眼獨自一人側臥在自己家的沙發上，一絲不動的眼神，根本讓人感覺不到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灰暗的小分子慢慢在空氣中流動著。修暈暈的勁頭漸漸將自己帶到了另一個地方。修不知所然地站在大霧之中，渾濁的空氣根本讓他看不到前方是什麼。慢慢地空氣流動加快，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像漸漸出現在他的眼中。
“媽媽，我上高中了，你高不高興啊？”一個差不多快成人的男孩問道。
“高興，高興。我的孩子長大了媽媽當然高興。”一個中年婦女麵帶笑容對著那個男孩說，“想當年，你還在媽媽的懷裏大哭大叫呢！這一轉眼……。哎！時間過得真快啊！”
那個父女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話後，一種新的笑容又掛在了她的臉上。修看看那對母子，又看看他們旁邊的學校。修不禁地向前走了幾步，那灰白色的霧看到修這一舉動後，不知怎的便迅速散去。修看著這所不知進出了多少次的學校，但是卻一臉茫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他所記得的隻有剛才看到的。
“走，媽媽送你去報到，第一天千萬別吃到了。”
說著，那名婦女帶著那個男孩快速走進了校門。修看著周圍忙碌的人們，他自己就像一團氣體在這裏飄蕩。修不知不覺地跟著那對母子走進了這所學校。這是多麼熟悉的麵孔和景象，但是修卻怎麼也記不起來，隻知道呆呆地走著。
“媽媽，你看這所學校好不好啊？”那個男孩興奮地問。
“好，太好了！當年我上學的時候哪有這麼好的條件啊！今後，你一定要好好在這兒學習，考一所好大學千萬別辜負了我和你爸對你的期望。如果考不上好的大學，傳出去多丟人呢！”
“我知道，媽媽。我一定努力學習……”
一幅幅扭曲的畫麵隨著氣流輕輕地從修的眼前飄過。修在恍恍惚惚中走到了一間教室旁邊。修透過窗戶看到裏麵的學生都微微低著頭。
“張齡修!”一個粗大聲音叫道。
修聽到後，身體猛地一顫，他從窗戶上看到，一個男孩低著頭，慢慢走到了講台上。
“張齡修，你是不是傻啊？你看看你考的成績，真他媽丟人。”
一個粗暴的聲音進入到修的突觸中，那個老師說話的同時，還拿著一張試卷吃力的向那個男孩的臉上拍打。那個男孩的神經緊縮著，眼中還噙著極具腐蝕性的液體，想哭，但不敢哭出來。
修環視著周圍的學生，輕飄飄地走在嘈雜的聲音中。他看著那些高興而又憂愁的麵孔，臉上卻一絲表情也沒有。下課了，修偷偷地看著那個正在學習的男孩，心中不免出現一絲疑惑，其他的同學叫他出去玩，他也不理睬，還是獨自一人呆在那裏。當那個男孩考試的時候，修看著他，自己心中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每次見到這樣的畫麵，修的心跳都會異常提速。修覺得好奇怪，可是自己卻什麼也想不起來。當他看到校門外站滿家長，看到那個男孩急促地跑進一個教室時，自己的心髒好像不受控製似的，不停地向外衝擊。大量的鮮血一股一股地從修的嘴裏吐出，修在倒下的那一刻，還在疑惑地望著那個男孩跑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