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堵!防臭!省水!省錢!還省心!”
陳跡豪情萬丈地揮舞著手臂,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俾睨群雄一點,而不是像個慫包。
燈光彙聚在他身上,整個攝影棚回蕩著他洪亮的吼聲:“這就是三滴牌節水坐便器——它完全顛覆了傳統坐便器的工作原理,它讓我們告別了以稀釋衝刷排汙的方式,讓您在每一天的清晨、午後、夜晚,隨時隨刻都能享受到三滴帶給您舒適、順暢、完美的節水新淨界!”
說完,他大馬金刀地坐在顛覆了曆史的馬桶上,鏡頭給他來了個特寫,陳跡氣沉丹田,款款深情道:“用三滴,就是那麼爽!”
“哢!”
導演表示滿意了,陳跡鬱悶地提著褲頭站起來——為了表示他剛才真的很爽,導演要求他果著上。當然,導演還友情讚助了一本三滴節水馬桶的說明書讓他擋住了和諧部位。
阿蠻跑過來給他遞冰水和毛巾,陳跡不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和這丫頭相識不久,卻已經在她手上栽倒了無數次——不是被莫名卷入群架而被揍得鼻青臉腫,就是被這個女漢子拖進陰森的爛尾樓裏進行試膽大會。總之,陳跡就從來沒享受過這麼春風化雨的時候——咦,還幫他把瓶蓋擰開了,無事獻殷勤,絕對有詐。
“剛剛……”隻見她神色複雜地回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麼了?”陳跡狠灌了一口水,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緊張地問:“你電腦裏那個裝滿高H圖文和鈣片的文件夾終於被你比棺材板還古板的大哥發現了?”
“啊呸,你哥才棺材板呢!”
“那什麼事?”陳跡呲牙咧嘴地揉著膝蓋,剛才這個日夜拿自家大哥上演腦內劇場卻不許別人開一句玩笑的兄控狠踹了他一腳,真疼。
“你男神剛才來過了。”
“噗——”陳跡一口水噴得老遠,驚道:“什麼時候?!”
阿蠻一臉嫌棄地後撤三步:“就在你光著屁股說就是那麼爽的時候。”
陳跡:“……”
他男神,阿蠻總是那麼稱呼秦翊。
萬能的度娘對“男神”的釋義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的統稱。
陳跡對這個能引發誤解遐思的名詞和名詞前的定語表示過多次強烈的抗議,但是每次阿蠻都會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指出:“你還在念大學時,宿舍裏貼著的特大海報是誰?電腦手機的屏保桌麵是誰?書櫃上那些影碟是誰主演的?你相冊裏一堆從報紙雜誌上剪下的是誰的照片?還有,是誰翹了試鏡去看秦翊參演的話劇排練而被罵得狗血淋頭?”
陳跡被她一串詰問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阿蠻上來勾住他肩膀,用一種特別意味深長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放出致命一擊:“嗯哼,那天是誰喝醉了,哭哭啼啼地叫著‘小翊,小翊’?”
陳跡本來就不多的血槽瞬間清空,從此再不敢和這丫頭爭論這個敏感話題。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爭執的,因為事實剛好相反,秦翊不是他憧憬的對象,而是毀了他一生的仇人。
阿蠻不會想到陳跡有多麼厭煩看到秦翊的一切,那個房間裏的東西根本不是他的,翹了試鏡的傻瓜也不是他,哭哭啼啼的人......是他沒錯,但隻是因為喝了酒,又想起了不好的事才失態的。
陳跡有個秘密。
說出來肯定沒人相信,他早在九年前就死了。
九年前,深冬。
外麵的雪下得更大了,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陳跡把傘像盾牌似的擋在麵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工作了十多年的運輸公司。今天他是來辭職的。
他和相親對象選定好明年的四月份結婚,但未來的嶽父希望陳跡下個月就到他的工廠去幫忙。考慮到在運輸公司當司機確實太辛苦,而且一旦跑起長途來都沒辦法顧家,陳跡就答應了。
想起未婚妻嬌俏的麵容,陳跡心頭一熱,覺得被凍得快要麻木的手腳都溫暖過來了。
“爸?”
聽到這個聲音,陳跡連忙把雨傘抬起來一點。公司敞開的大門外站著一個快要被風雪埋沒的青年,看到陳跡望過來,他彎起眼睛,笑眯眯地衝陳跡打招呼。
“小翊?”陳跡驚喜地瞪大眼,匆匆向他跑去。
秦翊是陳跡剛進入運輸公司一年時撿回來的棄嬰,他撫養秦翊到七歲,後來因為秦翊的親生父母找了過來,陳跡不得不將撫養了七年的養子還給住在大城市的秦氏夫婦。不過秦翊並沒有忘記他的養育之恩,上了高中後他刻意報了寄宿學校,之後就經常瞞著親生父母偷偷和陳跡來往,甚至還一如既往地叫他爸爸。
“你怎麼突然跑來?”陳跡連忙將雨傘舉高,移到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養子頭頂,心疼地拍掉他肩頭的積雪,“是不是等很久了?怎麼不帶傘?”
“我去市一中參加數學競賽,考完了肚子突然好餓,想吃爸做的肉饅頭。”秦翊順手接過養父手中的直柄傘,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坐車過來的時候隻是陰天,就沒帶傘。”
聽他這麼說就知道是臨時起意跑過來的,陳跡半是無奈半是憂心地歎了口氣:“你想吃什麼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給你送過去。你明年就要考重點,時間那麼緊張還跑來跑去,小心你媽媽不肯再讓你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