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9月1日,太湖中學重新開學了。
今天,是“文革”開始後第一次招生。大門口兩邊的泥地上,插著一排排鮮豔的彩旗,迎風飄揚。“老三屆”的幾個男女同學分站在大門兩邊,正在用力敲鼓,歡迎新同學入校。他們身背大小洋銅鼓,顯得非常神氣。“咚!咚!咚!咚啪咚啪咚啪? ?”鼓聲喧天,震撼人心,場麵熱烈。太湖公社各大隊的“革委會”,今天特地組織人員,敲鑼打鼓、扛著紅旗,興高采烈地送貧下中農子女上中學來了。
“咚咚嗆!咚咚嗆!”大門口又來了一支小隊伍,共有十來個人。飄揚的紅旗上印有八個醒目的黃色宋體字:“東方紅大隊革委會。”
走在前麵的是位少女,身高約1暢57米,鵝蛋臉較白,鼻梁挺直,眉毛濃而黑,眼睛較大,紮兩根烏黑短辮。她上穿白色短袖衫,下著灰色長褲,腳穿黑斜紋布鞋子,大方口,搭扣式。14虛歲,名叫戚子,小名阿子,是東方紅完小的大隊長、五年級班長,家住東方紅大隊、戚家兜生產隊。她手臂健壯,舉著紅旗,邁著有力的步伐向大門走來。貧下中農敲鑼打鼓送她和同學上中學,戚子感到無比的光榮和幸福,留下了美好的記憶。
隊伍後麵,走著挑擔的結實壯年男子,約1暢70米,不瘦不胖。慈祥圓臉,紅光滿麵,五官端正,圓得好看的光頭上已長出很短的黑發。他上穿自產的麻布衫,下穿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折腰身寬鬆短褲,腳穿舊草蒲鞋。扁擔前頭,掛著一個大網格線袋,內裝兩隻臉盆、飯盒等日常用品,還有一個綠底白花的棉綢包裹,內有薄被、枕頭和換洗衣服等。扁擔後頭,吊著沉甸甸的白布米袋子,還有一條小卷席和一個藍方格子布書包。他就是戚子的父親,叫戚大毛。
戚子一行走進學校,根據小黑板提示,到六八(2)班報到。教室裏一大半座位上已經有人,臉帶笑容。認識的,或者來自同校的正在交頭接耳,喜形於色。
班主任是位男老師,姓施,年齡三十五六,身材修長,長相斯文,圓臉上戴一副眼鏡。一見戚子他們進來,笑眯眯地說:“歡迎,歡迎。”聲音輕,但清晰。多數同學的家長也在,教室裏已經有些擁擠。施老師叫戚大毛留下,對其他人說可以回去了,並微笑著送他們到外麵,又揮了揮手。
戚子坐在靠窗那排中間,新來乍到,感到陌生、新鮮、興奮。
“當當當!當當當!? ?”不一會兒,鈴聲突然敲響。
“到西麵的大禮堂集合!”班主任一說完就帶領全班同學向那裏走去。
一個多小時後,開學典禮結束,人群如潮水一般湧了出來。當時沒有電風扇,近200人集合在一起,有些學生滿臉汗水,甚至衣背麵都濕了。戚子臉色泛紅,顯得更好看了。
大家各自回到教室,剛坐下,就開始吃“憶苦飯”。包括家長在內,每人一大碗照得見人影的黃菜湯和兩個又大又結實的米糠團子。班主任簡單講了幾句:
各位家長、各位同學好!
今天,我們貧下中農的子女能夠進中學讀書,這是來之不易的,全靠毛主席、全靠共產黨。學校特地為我們準備了“憶苦飯”,就是要我們翻身不忘本,牢記舊社會的苦,珍惜現在的幸福生活,好好讀書,當好紅色接班人。米糠團子不好吃,可是在舊社會裏,好多像你們一樣大的人連這個也吃不上,所以我們要珍惜糧食,浪費是可恥的。現在開始吃“憶苦飯”。
他話音一落,大家埋頭吃了起來。雖然當時生活條件差,但家裏已經不吃這樣的糠團子了。沒吃幾口,鎮上的學生就先皺眉頭了,但不敢剩下,有的女生拿出手絹,偷偷地把掰下的大半個與另一個完整的包在裏麵,藏在褲袋裏。搞小動作的人悄悄地多了起來,男同學用紙包,有的人幹脆直接藏在口袋裏或書包裏了。
真難吃啊,粗糙、幹澀、味苦,戚子用菜湯好不容易咽下了大半個,還有一個多,怎麼辦?
大毛坐在女兒邊上,已完成了任務,他平時食量大,還沒有吃飽,看到女兒正在發愁,就說:“阿子,在舊社會裏,好多人家有時連糠團子也吃勿到的,經常餓肚皮,這是真的,我小時候就是這樣過來的。我苦慣了,一點也不覺得難吃。”說著就拿起女兒的糠團子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