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樹下的小溪水流最平緩的一處被人挖了個一丈見方的坑,然後在底部填上鵝卵石,兩邊是四五塊平整的大石,圍成了個不小的水池子。除非連著下大雨,這裏的水輕易不會變得渾濁,附近的人家都愛在這裏洗衣裳。或者夏日裏從田裏忙完了回家,經過這裏也會停下來洗洗身上的泥垢,去去暑氣。
張家離這裏近,平日裏隻要不忙,張小柳早飯後都會準時到這裏洗衣裳,有時候還會帶上小鬆在一旁玩水。這裏也是流言集散地,無論好話壞話或者有憑有據的還是空穴來風的,隻要有消息漏出來,幾個人湊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就能說上半天。
往常聽見別人說什麼,張小柳大部分時候都裝聽不懂,隻是這天來到剛好聽見幾個麼麼長籲短歎的討論村西有戶人家要起新房子了,才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動作豎著耳朵聽。他們果然也不負所望,從那家人劃了多大的地方要建幾間房子,到要用多少材料多長時間都一一細數出來,然後意猶未盡地計算人家家裏可至少有多少銀子,才舍得下血本建房子。最後毫不例外地抱怨一下自家田地不夠多,或者夫郎小子不爭氣,恐怕一輩子也沒住新房子的運氣雲雲。
隨著天氣轉熱,張小柳越來越無法忍受現在住的不透風的屋子。木床雖然夠大,但是睡了三個人就無法自由翻身了。夜裏睡得久了,背上一片滾燙,還要防著擠壓到兩個小的。他留著賣靈芝剩下的那筆錢,主要就是想建個寬敞舒適的房子。雖然一時半會不適宜行動,但是也想先打探行情。等他終於慢吞吞地洗完衣服,那些人也剛好說完了,換了個話題。張小柳不再感興趣,便打了個招呼提著衣服走了。
往竹林裏是條小路,他穿出來之後沿著大路走約莫二十丈,再往左邊斜拐進去便回到家。至於這條大路,是祖祖輩輩不知道多少代努力下來的成果,橫穿整個村子,從山腳下一直延伸到出了村往鎮上的大路。他平日裏走慣了,又正在合計方才那些麼麼們討論的建房子的各種支出,連前麵有人奔過來朝他招手都沒有發現。
“小柳哥,快點兒去救救小麥,他被打得流血了……”正要拐彎回家時,張小柳無意抬頭看了一眼,才看到一個□□歲的小男孩越跑越近,嘴裏還在喊著什麼。
張小柳開始沒反應過來,待他的話腦子過了一遍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流血了?小麥他們在哪裏?”他把木桶放下來,下意識地問。他還沒有把事情想得很嚴重,隻以為孩子們推推搡搡或者玩的時候跑起來摔了,擦破皮流點血也沒什麼。
“在大榕樹下,是別人先動手的!小鬆也在哭個不停,不知道怎麼樣了……”趕來報信的是大牛,小麥帶著小鬆出去玩時常常與他一起,這時候還怕小麥挨罵,連忙解釋清楚。
“謝謝你了,我先過去看看。”沿著大路往下,還有一條岔路和從竹林那邊穿過去一樣可以到水田那邊,住在村口的人家都不會特意繞上來,直接從這裏過去。岔路邊上就有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大榕樹,很多小孩喜歡在那裏玩。既可以等下田的大人回家,又不用擔心有外麵的拐子,畢竟那裏離村口還遠。
從他們家走到那個地方卻比較遠,張小柳一路小跑過去,無奈人小腿短,還是花了半刻鍾才趕到。大牛事情又說不清楚,說了半天隻知道趙家兩兄弟從田裏回來經過大榕樹,不知怎麼地與小麥起了爭執,四個人就混打起來。
等張小柳去到一看,場麵更混亂了。小鬆坐在地上哇哇地哭得震天響,小麥和趙正則卻與那兩兄弟扭打在一塊。兩個人年紀都不及對方大,小麥還沒到人家肩膀高,哪裏打得贏?他遠遠就看到小麥被人照著肚子打了好幾拳。
“小麥!”他沒去想下了田的趙正則怎麼也會在這裏,想要先把小麥叫住。既然隻有挨打的份,還不如先叫停再說。
誰知一向聽他話的小麥卻沒有停下來,像隻憤怒的豹子緊緊扯著趙正清的一隻手,好像要把他的手擰下來。張小柳走前一步,看到他的側臉時頓時抽了口冷氣,正要衝上去發飆,另一邊的趙伯麼也來到了,比他更誇張地大叫起來。
“要死啦,一家人欺負你們兩兄弟!果然是養了個白眼狼,連著哥兒一家來打自己哥哥,也不怕天打雷劈!”
張小柳看到小麥臉上的血痕,又聽到他吊高的聲音,心裏憤怒得憋著一口氣,見他離得還有兩三個人的距離,手邊又沒有武器,從地上搬了半塊磚頭大小的石頭衝上去就砸在趙正清的頭上。
轉瞬之間,趙正清傻豬般的慘叫聲和著小鬆不曾停過的哭聲好像二重奏,把打架的幾個和圍觀的人都鎮住了。
“啊,你竟然敢砸我兒子……”剛停下來,趙伯麼就衝了上去。張小柳看得清楚,一把將小麥拉到自己身邊。
趙伯麼先是緊張的摟過兒子檢查了一番,雖然沒有流血,但是已經鼓起了一個包,立即張牙舞爪地要過來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