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殺你呢?”皮炎抬頭望向半空的光明神,“這個忠告還管用麼?”
“真是沒意思!”愛洛斯一聳肩,“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提醒之恩?”
“我會報答你的囚禁之恩!”皮炎毫不示弱的盯著愛洛斯,看得對方心裏一陣發毛。但他很快恢複了常態,淡淡笑道:“小丫頭口氣這麼大了?別嚇唬我,我可不是哈迪斯那個笨蛋,不會被你一騙就信的!”
“喔,這麼說你想試試靈魂魔法?”皮炎也淡淡應道,“正好,我想找個實力夠強的試驗品,就你吧!”
“臭丫頭,一會兒不見,裝腔作勢的本事大漲啊!”高空中,一團火雲逼近了,還伴隨著魔炎貓越來越強的“桀桀”笑聲。冥王離去後,被壓迫得無法近前的兩頭超階魔獸終於趕到了。等它們圍繞到愛洛斯身邊,魏小五那張可惡的臉也出現了。這下子,去了兩個強敵,又來兩個凶惡強悍的魔獸,眾人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該死的!”毛毛球等人忿忿擊打著尚未解除的魔法陣,想要強行破陣。方才帕塞芙還來不及放他們出來便被冥王帶回了冥界,眾人隻能傻傻看著無法幫忙,這種心情真是難受。但魔法陣不同於魔法,不會自然失效。一幫人又急又憂,卻總是突破不了那圈桎梏。隻有黑武士擋到皮炎身前,就連臉色蒼白的越加和遠處幾乎動彈不得的赫墨斯也焦急的挪動身體,想要來幫手。
“喏,基美拉、魔炎貓,陪她玩玩。不過,注意別傷了小丫頭。”愛洛斯雲淡風情的笑著,心裏頭卻在盤算——她到底是在嚇唬人,還是真的有恃無恐呢?不如讓它們試試吧!
溢滿火紅氣息的金毛怪獸大吼著上前,魔炎貓則是“桀桀”怪笑著,飄移到另一側。兩頭超階魔獸一前一後圍住了皮炎。
“先和我打!”黑武士甕聲甕氣的說完,隨手一招,一股淡淡的甜香彌散開來。
“呀!”皮炎一聲低低的驚呼,不可思議般看住了黑武士。
許久沒有聞到過的那股香味,令皮炎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個人。那個曾經嘻哈放肆的陪伴在她身邊,如今卻已化為煙塵、永遠離她而去的哈羅因。
心中一苦,旋即,悲哀的感覺被驚訝完全壓過,為何黑武士能使用和小哈一樣的毒氣?這一刻,她幾乎要叫出聲來,要喚出那個她曾不願再記起的名字。但記憶裏黑武士的話隨即湧上心頭——他說過,小哈是他的師弟,亡靈毒氣由他所授。既然如此,他也能釋放出那熟悉的味道吧!
皮炎釋然了,情緒也漸漸歸於平靜,但心中激起的漣漪卻怎麼都平複不了。在心靈深處,驚喜、遺憾的起落過後,是隱痛不止的憂傷。
“皮炎主人!”天真突兀的插話道,“你到底喜歡哪個?”
“啊?”皮炎一邊關注著黑武士同兩頭魔獸的對峙,一邊回應著魂寵,“什麼意思?”
“你好像一直很在乎哈羅因那個白癡呢!你是喜歡他的吧?”天真大咧咧道,“皮炎主人,你好像總是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張渺還是哈羅因呢!依我看,你終究是喜歡哈羅因多一些呢!瞧你那副模樣,隻有死了心上人才會像你那般痛不欲生的!”
“嗯?”皮炎有些訝異,又有些迷惘——哈羅因?我對他的牽掛思念,是因為喜歡他麼?
情不自禁的,她將目光移到赫墨斯的身上,對比哈羅因遇害時的情景,再聯想到天真的問題,她突然心有所悟。
小哈閉上雙眼的那一刻,那種錐心刻骨的疼痛,讓她以為自己就要那樣死掉。那樣極端的心痛和迷茫,恨不能立即追隨他而去的絕望和哀傷,是她這輩子從未經曆過、也不想再經曆一次的最痛苦無助的時刻。那一刻,她心中空空蕩蕩,就像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不會再有任何歡喜的奢望。直到今日,她所努力爭取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人,為了讓他能再回到自己身邊,向自己展露笑顏。
可對張渺呢?相比於小哈死後的頹喪難過、心如死灰,她好像並沒有對張渺給予過同樣的待遇。當他遠離時,當他負傷時,當他音信全無時,當他迷失在空間風洞中時,她想念過、擔憂過、焦慮過、心急如焚過,卻沒有如對小哈那般牽腸掛肚、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見到他的極盡思念!
她總是被張渺強勢的愛推動著,被動的接受他的情義。從他表白時起,她是帶著一絲感動、一絲憧憬、一絲竊喜、還有一絲受寵若驚,追尋著那張俊逸無雙的臉龐;憐惜的待他,企圖為他冰冷孤寂的眼神中增添一縷溫暖和笑意。但平心而論,她真正習慣並享受的,是同哈羅因打打鬧鬧、嘻嘻笑笑的生活。即使在他失憶後,成為她的敵人後,她依舊回味著那個白癡敗家子的一切,希冀著能和他再度重逢。
在小哈死去以後,她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記得那麼多關於他的事情!所有和他相處的細節都能在腦中清清楚楚的呈現,就連他開玩笑時的口氣也不曾忘記。
她總是忘記和張渺說過的甜言蜜語,卻忘不了哈羅因笑話她時的肆意表情和翹起的嘴角!
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脾性中,做出種種令張渺不滿的事情來;卻能清楚的知道哈羅因喜歡些什麼,討厭些什麼,又害怕些什麼!
她總是放任張渺的遠離,也不曾追問對方獨處時的事端;卻把失憶後的哈羅因牢牢抓在身邊,哪兒都不許他去,寧可讓他百般胡鬧都不肯放手!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自己到底是對誰抱有著無法言說的特殊感情?
她陡然醒悟,想起自己方才對張渺的憤恨怨艾,已是明白過來。她從未如此清晰的剖析過自己的心思,現在隻得苦笑著,在心中自嘲道:我真是個虛榮的人啊!不過因為被小珂比了下去,失了他的喜愛,便惱羞成怒起來。他是欺騙我、利用我不假,但說心裏話,我最無法麵對不是這個,而是他竟然沒有喜歡過我!他喜歡的隻是小珂!我痛恨這點——比起小珂我什麼都不是的事實!就是這種偏愛讓我心理落差太大,生出無盡的恨怨來。其實我最在乎的,不是他的感情,而是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是我的虛榮和臉麵啊!我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愛他!愛到足以生恨的地步!說到底,不過是些旁雜心思在作怪吧,我這個可憐的糊塗蛋……
極度的衝擊過後,兩相對比之後,她終於弄清了自己的心意,喃喃道:“原來,我喜歡的……是他啊!”
淡淡的歎息溢出唇角,如今知曉又有何用?已經晚了!怪隻怪自己軟弱虛榮、感情遲鈍,完全鬧不清自個兒的心之所屬。她隻能寄希望於那靈魂寶典真的和傳說中一樣厲害,能有起死回生般的神奇力量。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動:這樣的自己,和那個心心念念要複活小珂的黑暗神,又有什麼分別呢?仔細想想他所作的一切,那不過是個痛失至愛的可憐家夥!雖然無法原諒他的欺騙,更痛恨他利用自己感情的行為,但皮炎再望向赫墨斯時的眼光裏,無謂的憤怒和敵意已經少了些許,反而多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意味來。
可惜,這種眼光落在旁人眼裏,又是另一種意味,至少,那個瞬也不瞬盯著場中看的宋槐就誤讀了。他大皺著眉,很不解——為何皮炎這麼快就對那可惡的“張渺”消了氣,還頗有不舍的望了他好幾次。
場邊的人各有所思,場中的兩頭魔獸可實在沒閑暇功夫去考慮旁的事情。原本是耀武揚威般的來教訓小丫頭,沒想到還沒和正主對上麵就先在一個混蛋小子手上吃了虧,基美拉和魔炎貓都鬱悶極了。這兩位的魔抗能力在超階魔獸中也算數一數二的,但呼吸間中了幾息亡靈毒氣,它們便感到自己的動作完全慢了下來。這還不算,亡靈毒氣好歹是魔法能抵抗的,隨後幾縷甜香則是摻雜了藥物性質的毒氣。正要噴火攻擊的基美拉隻覺眼前發黑、腦中一暈,狠狠一個趔趄就地摔了個狗啃屎,半晌爬不起來。黑暗係的魔炎貓稍好些,意識依然清醒,但它的身體也有些軟遝遝的不聽使喚,偏偏四肢卻像是針紮一般,麻疼不止。這樣的身體狀況,完全沒辦法正常施法。因此,雙方還未正式交手,光明神那邊就先失了兩戰力。
“不錯,能將亡靈魔法和毒藥混合使用到這種地步,你也算厲害了。”愛洛斯輕輕拊掌讚歎道,“讓我數數,虛弱、疲勞、遲緩、麻痹、混亂、幻音、目盲、暈眩……唔,負麵效應還挺多,效力也不錯。”
不錯,僅僅是不錯!黑武士心中猛的一抽。他從小鑽研亡靈毒氣,現在繼承了賽奇的巫妖魔力,又全盤吸收了千機毒醫紅蠍的毒人本事,是大陸上絕無僅有的魔醫雙修的毒學大拿。這次對敵他並沒留手,但在神族眼裏僅僅隻是“不錯”,看起來根本無法對神族造成致命傷害!
他心頭微悸,愛洛斯那方立刻感覺到了,不禁笑諷道:“你能得到我這一語,足以說明用毒一途上你已是世間難有敵手。怎麼,你還指望靠這個打倒我麼?那真是不自量力了。”他帶著一絲傲慢說道:“你的不死之軀已是神族的恩賜,卻還滿腦子想著打倒神族。人類,果然是最薄情寡意、忘恩負義的族群啊!”他說著說著又吃吃笑起來,“不過你忘的是哈迪斯的恩,和我沒關係。嘿嘿,那家夥總是這般笨……我真替他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