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大吼一聲,把那人嚇了一跳。

“25號那天在解放路與自強街口發生的車禍,請問您還記得吧?”曾美格死死盯住對方的眼睛,語氣無比堅定地說。

那人一愣,上下打量了一遍曾美格,愛答不理地說:“你誰呀你?認錯人了吧你?”小黑包往胳肢窩裏一夾就要往車裏鑽。曾美格上前用兩隻手使勁抓住對方一隻胳膊,“事還沒說清楚呢,別走呀你?”

站在一旁的小司機不高興了。他走過來,一把把曾美格的手拽開,用力一搡把她整個人摔出去一丈遠,曾美格“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小司機叉著腰,橫眉立目像刀子一樣甩過來一句話:“老實告訴你,人是我撞的,但是是他違反了交通規則。明白嗎?小樣兒!沒讓他賠我車就是好的了。我警告你,你要再敢跟蹤我,我他媽撞死你!”

“快走吧,走吧。”裏麵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砰”的一聲重重帶上車門,“吱嘎——”一下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汽車發動得太猛),激起一片塵土揚長而去了……

回來後,程文誌勸她說:“行了,美格。咱還是忍了吧。你看我好歹沒被撞死不是?這就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啊!怪隻怪那天我沒長眼。這是大城市,咱人生地不熟的,就是去法院告咱也告不倒人家呀!”他想起了自己在聯眾化工廠的悲慘經曆,想起了他們幾個大學生四處討要說法未果的一幕幕,不由得長歎一聲:“唉!咱無權無勢的,人家地位那麼高,咱鬥不過人家的。”曾美格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見男朋友也這麼說,她感到非常委屈,猛一頭撲進程文誌懷裏,噙滿眼眶的淚水滾滾而下。

醫院是再也不能待下去了,每天的費用貴得嚇人。湯和明借給曾美格的2萬元,已經隻剩下4000了。再接著住就全扔進去了。程文誌對曾美格說:“我覺得差不多了。不管醫生什麼意見,我不想再住下去了。我想好了,我決定回老家休養一段時間。等把傷養好了,我再回來。”也隻能這樣了。雖然有些無奈卻也是最好的辦法了。她可不想再厚著臉皮向湯和明借錢了。在大城市,沒有錢,就甭想活下去。“那你就回去吧。換換環境,心情會好一些,農村空氣清新,對你骨傷恢複也有好處。”“有一件事,還得麻煩你替我跑一趟。你去水利廳代我請個假吧。請三四個月的。醫生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傷,得慢慢養才行。”在水利廳門口,曾美格碰上了老韓頭兒,韓師傅見是曾美格,關切地詢問起程文誌的情況來。程文誌住院這段時間,韓師傅還專門去看過他呢。他認識曾美格,聽了曾美格的來意,韓師傅眉頭一皺說:“這事難辦,小程這工作八成要丟呀!這幫當官的才不管你死活呢。我在這裏幹臨時工都已經18年了,我老伴在農村老家,我說讓他們跟有關部門說說,把我老伴戶口給弄來,他們嘴上‘好啊好啊’答應著其實根本就不拿這當回事兒。我幹了這麼多年,要求他們多少也把工資給漲漲,同意了多少回了,到現在也沒給落實。他們這些吃皇糧的年年都漲,你說我讓他們也給我漲點這要求不過分吧?我這麼個老頭子,把一輩子都扔這了,打掃衛生間、看管澡堂、拖運垃圾,有時晚上還替他們值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唉,大城市就這樣子,不像小地方的人重感情。你去吧,跟王主任好好說說,看看他什麼意思吧?”老韓頭兒轉身走了,望著他那隨著歲月的增長日漸蜷縮的背影,曾美格不禁油然而生一種深深的同情。他想老韓頭兒的義憤不是沒有道理,臨時工也是人啊!再想想程文誌車禍的事,她想,這個社會呀,怎麼就這樣不公平?

在二樓把樓梯口的一間辦公室裏,曾美格見到了廳辦公室分管後勤的王副主任。問清楚曾美格的身份和她的來意,王主任笑笑說:“那可不行,回家休息個兩三天還可以,四個月時間太長了,三個月也不行。活兒總得有人幹吧?我們隻有再招人了……”“不能讓別人先頂頂嗎?比如韓師傅……可以把程文誌的那份工資先給他,三個月後程文誌回來再……”“哦?不能那麼辦。老韓頭兒年齡已經大了,再說他也有許多事要忙。辭職唄,他這樣年輕,傷好後再重新找工作嘛!中京這麼大,找份工作並不難……”王主任很自然地說笑著,但態度非常堅決。

既然人家表明了態度,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曾美格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總不能對人家說程文誌想在這幹不是多麼留戀這份工作,而是因為這份工作的清閑可以幫他成就作家之夢吧?這種話不能對人家講。

突遭橫禍,被人白撞,欠下高額的醫藥費,還為此失去了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工作,程文誌灰心沮喪極了。他覺得自己好可悲,好可憐。他拄著雙拐,不顧醫生的勸說,“當當當”一下下沉重地敲擊著水泥地板,一瘸一拐地提前出了院。

在曾美格與羅雪潔的攙扶下,鑽進唐旭的紅色夏利,回農村老家養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