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美格像羅雪潔一樣租住在中京市西郊一所農舍。中京市區內有不少城中村,生活在這些村莊裏的農民是幸運的。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使他們近水樓台地融入了所在城市的經濟鏈,他們基本上放棄了農業生產,幹起了大大小小的各種買賣。來大城市務工的人很多,尤其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經濟拮據,許多人都選擇在城市裏的村莊租房子住,這裏租一間房每個月才60塊錢,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了!各村黨委班子瞅準這一機會,紛紛號召農民拆掉老平房,蓋起了一座座二、三層小樓,一層自己住,二、三層統統租出去。如果是平房,則又密密麻麻地在院子中蓋起了東廂房、西廂房和倒座南房。自己住北屋,其他的全部往外租。
在中京市,城中、城郊的農村基本上家家如此。房子有的是,租也租不清。曾美格租住的是平房,她住在一間大約14平方米的東廂房裏,這裏環境不錯,院子周圍生長著幾棵高大的槐樹,時候正值五月,清風吹起,飄來陣陣槐花香。曾美格畢業後不久就搬來這裏住下了。她買了套小型的液化氣罐、液化氣灶,自己做飯吃。每天早上7點出發,騎自行車趕到單位上班,晚上7點再騎自行車趕回來,光路上來回就要一個半鍾頭,工作非常辛苦。她渴望過上普通市民的生活,有樓房住,有體麵的工作,哪怕就是在一家國營企業也行啊。她渴望擁有金錢,渴望一夜暴富,像她的老板湯和明一樣吃穿不愁、自由自在。可是,她連中京的戶口都不是呢。她多麼渴望能夠留在中京,成為一名名正言順的城市居民啊!但她一沒有吃香的好專業,二沒有過硬的關係,三沒有金錢。她隻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畢業生。
不過,她也是一個漂亮女人,是羊群中的駱駝、鳥類中的鳳凰。漂亮女人的心啊,對生活總是抱有較高期望的。
有一次,湯和明去她們展銷團隊檢查工作,隨身攜帶的一個黑皮包忘出租車上了,包裏麵裝有兩萬塊錢。她們一個個比湯和明本人還著急,紛紛給他出主意。
“你記住車牌號碼了嗎?”
“我哪有那份閑心。”
“你要票了嗎?”
“又不報銷,沒有。”
“那你肯定還記得司機的長相吧?快向派出所報案!”
“破大的事,公安局怕不管吧?”
“這也不是小事啊?丟了那麼多錢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唧唧喳喳議論個沒完沒了,好像丟錢的不是湯和明,而是他們自己。
“丟就丟了唄。這還不是常有的事。誰還沒個馬虎大意的時候。”湯和明像平日裏一樣臉上掛滿微笑,語氣非常平淡地說。曾美格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心說:好家夥,兩萬塊呢,我在靚佳不請假、不遲到四年也掙不來呢?湯和明又說:“我有一個朋友,有一回坐火車去南方出差,不小心把一個密碼箱弄丟了,裏麵裝著三十多萬呢!我看他也沒怎麼當回事。”曾美格心想,有錢人真牛呀,有錢人才不在乎這兩萬塊呢!兩萬塊錢在我眼中是錢,在人家眼中也許就跟兩塊錢差不多?有錢真好!他們怎麼就那麼有錢呢?我要有錢還會在乎什麼戶口不戶口嗎?還會在乎什麼單位不單位嗎?有錢真好!有了錢我就可以在金都花園買套帶電梯的公寓,有了錢我就可以不用每天這麼早出晚歸辛辛苦苦給別人打工,有了錢我還可以把自己的母親接來……曾美格不由得浮想聯翩起來。她打定主意,將今後的一切生活目標都集中在如何發財致富上。哼,等以後,我也開家公司,說不定哪天我也能狠狠地賺上一筆呢?
正當曾美格在生活的調色板上無限憧憬地勾勒著美好明天時,忽然收到學校給她打來的一個電話,通知她務必盡快去學校一趟,“你的檔案不能繼續在這裏存放了,限三個月之內,請另尋單位掛靠。否則,我們隻有打回原籍去了。”
聽筒中,校方一名女工作人員冷冷地說道。
想象繽紛而美好,但現實畢竟是嚴峻的。曾美格一下子慌了,這可怎麼辦?
要是檔案被打回原籍,她就更不屬於這座城市了。可是,在三個月之內,到哪裏才能找到給掛靠檔案的單位呀?她再也無法安心工作,急匆匆蹬上自行車往解放路寶昌珠寶店方向趕去。打她的檔案,會不會也打羅雪潔的呢?她們的情況可是一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