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我轉轉再說。”唐旭邊說邊往前走,他心說,這紙原來按噸算呀,剛才幾家我問的可都是多少錢一卷,這論噸算到底哪一家更便宜呢?
“多要的話可以優惠。”小男孩在他後麵喊道。
唐旭回頭衝他笑了笑,沒說什麼,他又向別家走去了。
……
在立交橋下麵一個大橋墩子處,他看上了一種,叫春雨牌,唐旭拿起一卷往手裏掂了掂,很沉。
“買衛生紙呀?”從附近圍聚在一起下象棋的幾個老頭中站起來一個,笑眯眯地望了望他,慢慢走了過來。
“啊,我隨便看看。”唐旭不正眼瞅他,怕被對方看出自己是第一次做生意,給他開一個大大的高價。更怕對方看出他其實是個外行而把次貨賣給他。
唐旭沒有多問,隻簡單看了看貨,就做出不厭其煩要走的樣子。老頭挺識趣兒,見生意成交希望不大,就又回去跟老夥計們接著下棋去了。唐旭雖隻漫不經心地抬眼一瞥,卻正好瞥見了衛生紙商標上貼著的生產廠家名字:中京市沱山縣春雨造紙廠,在最下麵一行還印著電話號碼。唐旭靈機一動,心想,沱山縣,不就是中京郊區的那個縣嗎?我幹嗎非要從這裏進貨,直接去他們廠子多好!這個頓生的念頭讓唐旭興奮不已。
唐旭把自己打聽來的衛生紙市場行情簡要跟羅雪潔說了一遍,他說:“我想進一種叫‘春雨’牌的,這種紙挺重,就是中京市郊縣沱山縣生產的,我想去他們原廠進,我這有他們的電話。”
“立交橋那兒這紙好賣嗎?”
“沒問,怕人家糾纏個沒完。”
“看你,幹嗎不問一下呢?”
“那的衛生紙價錢都差不多。你想啊,那麼多家一字排開著賣,上下能差得了多少呀?”
“這倒也是。從原廠進?價格肯定便宜。不過進貨不是件小事兒,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要不等後天吧,後天正好我休息,咱們倆兒一塊兒去。”
唐旭按照抄來的號碼給春雨造紙廠打電話。
“是春雨造紙廠嗎?”
“是。您哪位?”
“我是一名客戶,想從咱們廠批點紙啊。”
“好啊。歡迎。”對方挺客氣,“你批哪一種?”
“……嗯。這個嘛。我想去你們那兒看看再說。”
“您是哪的呀?”
“我就是中京市的。”
“哦。來吧!來吧!歡迎歡迎!”對方非常熱情地說。
唐旭問清楚詳細地址,叫上羅雪潔,一人蹬上一輛自行車就出發了。他們沒有坐公共汽車,更沒有打的。根本就沒有直達那裏的公共汽車,接電話的人告訴他,603路巴士隻到沱山縣城,而他們廠在一個叫漣水的小鎮上。打的的話,來回沒一百塊錢下不來。隻有騎自行車了,就是太遠了。唉,權當是一次郊外旅遊吧。
時候正是7月,一年中最熱的時候,空氣像是著了火。出門前,兩個人都非常興奮,唐旭說:“雪潔,來中京好幾年了,咱們還沒去沱山縣玩過呢?這回,咱就當是旅行散散心吧。”還沒出市區,連離去沱山縣必經的勝利大街都還有好遠時,唐旭就已經累得呼呼直喘了。他想停下來歇歇兒,羅雪潔說:“不能停,越歇越累。”出了市區,他們沿102國道一路向北,不時有一輛輛或藍色或黃色又高又長的大貨車呼嘯著駛過。進入沱山縣境內了,他們在寫著通往漣水鎮的一個路標處拐了彎,上了一條狹窄的鄉村土路,路上白土很喧,自行車經過帶起一片煙塵,走到一棵大榆樹下麵時,唐旭再也騎不動了,他停了下來。等了好大一會兒,才望見羅雪潔也慢慢吃力地趕上來,她的劉海兒濕漉漉的,就跟剛洗過一樣,豆大的汗珠兒沿著她的額頭、臉頰往下淌。
“真他媽熱呀,這天!”唐旭抬頭望一眼,毒辣辣的陽光晃得他急忙又把頭低下了,出門前灌得滿滿的水壺早已經輕飄飄的了,他晃了晃,好像還有一口,他往雪潔麵前一伸,說:“快喝了吧,看你出的那汗。”
羅雪潔知道水剩得不多了,她搖搖頭,說:“我不渴,你喝吧。”其時,她嗓子都快要冒煙了。她心裏說,讓唐旭喝吧,讓他精神著點,一會兒還得跟人家談生意呢。
“等咱們把買賣做大了,一定要先買輛車,再不受這份洋罪了。”唐旭仰脖兒“咕兒——”一口把水喝幹。抹抹嘴兒,疲憊地說。
他們終於到達了漣水鎮,找到了那家造紙廠。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漢子熱情接待了他們,說:“就是你們前天打電話說要來我們廠進紙的吧。歡迎!歡迎!”他自我介紹說他叫孫青山,是紙廠銷售科科長,批發衛生紙的事由他負責。
孫科長把他們領到庫房,庫房麵積非常大,像個小型體育場。不過卻空曠得很,隻是在西麵牆上零星擺放著二三十排衛生紙,全用塑料布苫著,孫科長向他們解釋說:蒙上塑料布,是為了防土,防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