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
維歐拉上氣不接下氣地,以哭調說道。
我斜視她一眼,走向櫃子。拉開抽屜,馬上看到藥丸。但我故意翻找整個櫃子,拖延時間。
維歐拉揪住床單,死命地耐著痛苦。啊啊,此等姿態。真是滑稽又惹人憐愛。
過了一會兒,聽到焦急似的衣物磨擦聲。
她似乎察覺到什麼。
「艾、艾蓮,我……我的腳……」
「嗯?你說什麼?」
我假裝沒聽清楚,維歐拉咽了口氣,沒有再繼續提問。
你的腳怎麼了?真是的。難道現在才發現那具身體沒有腳嗎?
真夠蠢的。
我吊足了她胃口,手持著藥,回到床邊的圓桌。
用冷水壺替杯子加水。
水流的聲音似乎稍稍解除了維歐拉身體的緊繃感。
接著我將如糖果般的藥扔進水杯裏。藥瞬間溶解。
杯子裏的水仍然維持透明。
不過,這個藥無法止痛。
「來。喝下這個。維歐拉,喝了會比較輕鬆唷。」
我溫柔地執起她的雙手,將杯子交到她手裏。
維歐拉道謝之後,將參了藥的水一口氣飲盡。
咕嚕一聲,她那隻剩皮的喉嚨發出吞咽聲。靜默幾秒之後,杯子被摔向半空
杯子在地上碎成一片的同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喝了、喝下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感覺可笑到不行的心境大喊。
維歐拉的舌頭外露,雙手揪著喉頭。哈啊、哈啊,微弱地吐氣,全身顫栗。
看來她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血液從縫隙滲進纏繞眼部的繃帶。
我笑了一陣之後,拭去眼角淚珠說道。
「……啊哈哈,剛剛那個呀,是灼毀喉嚨的藥喔。」
維歐拉將整個身體轉向我。
為什麼?總覺得她正如此質問我。
因此我好心給她答案。
「……還用說嗎?我不想聽到自己的哀號聲呀。」
維歐拉仍死命地壓住喉嚨。
因為無法喊叫,總算是安靜下來了,不過氣息還很紊亂。
簡直跟野生動物沒兩樣。
我冷淡地望著維歐拉。
「痛嗎?……呐,痛不痛?這裏那裏全都很痛吧?我的身體一~直都是這樣子呢。你都沒發現,對吧?」
「……、……、……、……」
「哎呀。不過現在應該因為喉嚨太痛而沒什麼感覺吧?啊,對了。喉嚨很痛,所以可以忘記身體的痛呢。雖然隻有一下下,也算是有止痛呢,啊哈。嗬嗬嗬嗬。」
真虧我可以想到這麼好笑的玩笑話,真好笑。
她微微顫栗著。不久後,開始發狂亂動。我想她是為了將注意力拉離痛苦,隻得這麼作。
由於她動得太厲害,雙腳原本愈合的傷口裂開,血大量噴出。床鋪瞬間化為血海。
隻剩上半身的軀體更順勢從床上摔到地麵。
我趕緊後退。
難得穿了那麼漂亮的裙子,沾到血可就麻煩了。
『那東西』在我腳邊用雙手攀在地麵,看來正死命地維持自己的意識。咻~咻~反覆發出可悲的呼吸聲。似乎連我在哪兒都弄不清楚。
『奇異的生物』。
望著曾經是我身體的『那東西』,我如是想。
大概是摔到地上時撞傷的,鼻子正在流血。
維歐拉死命地用那已徹底受損的喉嚨擠出話語。
似乎正在重覆同樣的話,我仔細聆聽。
——還給我。
我想她應該是想說這句話。
聽聞此語,威覺有什麼東西刺進眉間一般。
哎呀。原來我一直在等著這句話。
我想我一直希望能聽到。
我突然變得壞心,探問她。
「……還給我?不是要借我一天嗎?」
維歐拉僵直了一會兒,晃頭。她確實晃了頭。像是在衷心道歉。
我雙手撐在腰間,矗立著。
維歐拉爬到我腳邊。
我微微歪過頭,皺著眉,俯視著她。我的表情想必是一副藐視貌。
「才不要哩。不是說好借我一天嗎?……難不成那是騙我的?」
我知道她是真心的。
我是故意問的。
維歐拉咬緊牙根,臼齒發出磨擦聲。唾液從齒縫流出,混著鼻血,髒成一片。眼睛溢出血淚,把繃帶染成紅色。
麵對那張愚蠢的臉,我不禁失笑。
抱住裙擺,蹲下身。我以溫柔的動作,替她把頭發撥到耳後。唇瓣靠到外露的耳邊。
接著,像是要坦誠受到背叛的悲痛心思似地,緩慢、仔細地,透過幾乎要將空氣吹入她耳裏的氣聲說。
「……你好過份唷,維歐拉。維歐拉這麼狠心的話,我也不想還給你了……我要永遠借用這個身體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