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章 被愛的少女(3 / 3)

那句話令我覺得自己得到救贖。感覺得出自己眼角閃現淚光。

突如其來地,艾蓮蹙起眉、皺著臉。還想著她怎麼了,隻見她撐起上半身。

接著朝著我撲倒,無力地擁住我。由於她真的沒有一點力道,我使勁撐住她的身體。

她柔順的發絲就在眼前,甚至能感覺到她的體溫。指尖冷冰冰的,胸口卻很溫暖。

彷佛孩子擁抱母親一般,艾蓮將臉埋在我的頸根處。接著全身略微顫栗著,輕聲說道。

「最喜歡維歐拉了。」

這句話不是從耳朵,而是透過骨頭的震動傳來,深深浸梁至我體內深處。我眼眶發熱,擁住她的肩膀代替回應。

真是個坦率的孩子。

我也喜歡艾蓮。

但是為什麼無法化為言語呢?是覺得害羞嗎?還是說,我還介懷著父親的叮嚀?

總之我說不出口。但是不影響我喜歡艾蓮的事實。我繼續溫柔地擁抱艾蓮,以訴說我的喜愛之情。藥的味道,以及血或膿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我不覺得害怕。因為這些全都代表了艾蓮。

她獨自接納自己壽命所剩無幾的事實。那我更應該接納她的全部。

我認為她正無聲地哭泣。

她總是如此。

她一直拚命地在忍耐。絕對不會大哭大鬧、替我帶來困擾。這個嬌小的身體,正默默承受且試圖撐過這場悲劇。

——啊啊。神呀。

我緊閉雙眼。感覺淚珠隨之滑落。

多希望能分攤這孩子遭受的痛苦,一點點也好。

要是我能承擔她一半的苦楚,就能兩個人一起繼續走下去。

當著艾蓮的麵,絲毫不體貼地宣告她死期的大人們。太狠心了。

艾蓮的雙親。說不定早已棄她於不顧。

雖然她佯裝無所謂,實際上肯定極為想念她的父母。

為什麼不來看她呢?隻消給她一個擁抱,就能拯救她的心呀。為什麼連這點都不肯為她付出呢?

我漠然地體會到與大人世界之間的隔閡。

我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否就叫作憎恨。

或許比較接近失望吧。

於是我認為,隻有我們倆才是最真誠的。

身體相互扶持、一起顫抖。關愛彼此而一起哭泣。透過椅子與床鋪而連係起來的兩人空間,是絕不容許侵犯、隻屬於我跟艾蓮的聖域。

喵~

像在潑冷水似地,黑貓低鳴。

我討厭 這個女人

明明深深被愛 卻完全不明白

我憎恨 這個女人

明明深深被愛 卻不肯接納

我……

那一天回程時。

原本以為自己有提前離開艾蓮的家,但是當我離開森林時,早已日落西山。

嗚嚕~嗚嚕~的鳥鳴聲自遠處傳來。

平時引人恐慌的夜路,那天變得完全不可怕。感覺思緒變得緩和。擁抱她的記憶在胸口染出一片憐愛。這是為什麼呢?總覺得胸口被挖了一個洞。

到家時,看見父親背靠在門口,一臉嚴肅地矗立。

開始每天拜訪艾蓮家,一直到最近,幾乎日日晚歸。看來父親的耐性似乎快用盡了。

我望著父親的臉,憶起她說的話。

——村裏的大人們聯合起來隱瞞。

苦澀的心情湧上,我無法正視父親的臉。

「喂,維歐拉!」

我沒理會父親,逕自走入家裏。

餐桌邊沉默無言。

父親所準備的飯菜全都冷了。

隻有餐具互相敲擊以及撕開麵包的聲音響徹屋內。

領頭打破沉默的是父親。

「你最近回家時間都很晚喔。」

「跑去哪裏玩了?」

不想泄漏艾蓮的事。我撐開沉重的唇瓣,祭出交好的女生朋友的名字。

「XXXX(女生朋友的名字)那裏。」

「XXXX說她不知情喔。」

我立刻抬起頭。

「你跑去問她?」

我想我的臉上肯定有出現輕蔑的神色。父親一時退縮,接著又重新振作,揪著嘴說:不然我能怎麼辦?

我知道我的臉越來越紅。

不止因為謊言被當麵損穿。也想像著父親跑到朋友家裏、詢問我行蹤的畫麵而感到羞恥。

爸爸也太擔心過度了吧?這股羞恥的情緒,逐漸轉化為煩躁。

父親又問了一次。

「你去哪兒了?」

「所以說,去誰家玩?」

我霎時無言以對。還在猶豫著到底該不該老實說,卻已下意識吐露而出。

「一個叫艾蓮的女孩子家。」

我說出口了。

語畢立刻觀察父親表情的變化。

父親皺著眉,似乎正在思考。

「艾蓮……?村裏有這人嗎?」

我感到脫力。

果然不認識嗎?

但我馬上提醒自己。

說不定他隻是假裝不認識。

如果村裏的大人們聯合起來隱瞞一個生病的孩子,也可能老早忘掉她的名字。

由於我死命盯著,父親露出怪異表情。

父親的聲調令我感覺到抵抗的情緒,令我心生厭惡。

明明是我先用懷疑的眼神望著父親,他隻是懷著同樣心境而回敬我而已。

「爸爸,你是不是在隱瞞什麼?」

「我是能隱瞞什麼。」

「村裏的人是不是聯合起來隱瞞?」

父親放下湯匙,沒有說話。是心裏有底,還是摸不著頭緒、正在思考呢?

僅僅數秒鍾的沉默,我卻感覺像是永遠那麼漫長。

「維歐拉,你在說什麼?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

父親歎息著說道。

看起來微帶困擾之情。

我也很困惑。因為無法相信父親說的話。這個心態令我心跳加速,我並不喜歡。好想哭。但是哭了就無法好好談話。

我想起艾蓮的話,忍了下來。

我凝視著父親說。

「那為什麼不準我接近森林深處?」

「當然是因為……」

父親像是沒有心理準備的樣子,搔著長著淩亂胡子的下巴。

「……因為很危險呀。路不好走,又有野獸出沒,理所當然的吧?」

說話的腔調總讓我覺得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看我沉默不語,父親突然一臉嚴峻。

「你該不會就是跑去森林深處了吧?那孩子的家總不會剛好就在森林深處吧?」

我繃住肩膀。因為發現自己受到責備。突然被列罪,不知所措。

「喂。維歐拉!……真是那樣嗎?」

說實話,確實是。但是為何要生氣?因為你真的跟村民們聯合起來欺瞞?不準我接近森林深處,不是擔心我的安危,而是怕孩子發現自己說謊排擠一位生病的小女孩?

我望著父親,搖搖頭。

「我沒去森林深處。艾蓮家在……」

低下眼。

說了謊。

父親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並未進一步追問。可能是在體貼我。但是連他此等行為都讓我覺得很煩。坦白說清楚不就好了?然而,能夠閃過爭吵也是好事。發現內心的一部份因此而感到安心,覺得自己很矛盾。

喀、喀,時針刻劃時間的聲音在一片寂靜裏響亮。

至今為止,就算彼此沒特別對話,我與父親之間也有一股和煦的氣氛。然而今天卻有些生疏。

沒有心情繼續吃飯,我從椅子上站起,轉過身、打算回自己房間。

「……喂,維歐拉!」

父親喚住我,我猶豫了一秒。最後仍然頭也不回地走進房裏。關上門、拉上鎖。

聽到門的另一側,獨留於餐桌的父親,發出一聲歎息。

我步伐不穩地將身體摔到床上。

回想自己剛剛所說的話。

——艾蓮的家在森林附近。

我說了謊。

欺騙父親的罪惡感戳刺著胸口。

其實是在森林裏。不對,明明就是在森林深處。

然而我卻說不出口。

我怕得知真相。

我不想看到,若我誠實告知她的家在森林深處時,父親臉上的表情。說不定會要求我不再提艾蓮的事。說不定會阻止我繼續去她家。

艾蓮說她馬上就要死了。還說她喜歡我。她隻剩我一個人了。若我沒去跟她見麵,或是被迫無法跟她見麵,那可不行。

父親責備我的樣子讓我覺得恐怖。父親平時一向很溫柔的。而我也一直深深信賴著父親。我一點都不了解父親。

緊揪住枕頭,將整張臉埋進去。

抱歉呀,艾蓮。我勇氣不足,問不出口。沒能確認艾蓮所說的事。即使對象是我父親,仍然沒能問出口。更沒有勇氣指稱村裏人的罪狀。但是呀,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我會陪你到最後一刻。我會待在你身邊,一直當你的朋友。絕對不會讓你寂寞的。

一下定決心,就感覺說謊的罪惡感減輕不少。

我放開緊握的拳頭,就此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

醒來時,父親已出門工作。

照理說已經很習慣獨處的早晨,或許因為昨晚跟父親鬧不愉快,今日的心情特別陰霾。

透過窗戶可見的天空是萬裏無雲的大晴天。與我現下的心境徹底成反比。想著要藉由陽光鼓舞精神,我靠到窗邊。

思考著昨天的事。

今晚等父親回來之後,再好好談談吧。

——關於艾蓮的事。

可以瞞著村裏其他的大人,但至少要向父親說實話。他要一起去見艾蓮也行。父親個性隨和,說不定隱瞞病童一事,也隻是屈於情勢而不得不答應的。說不定是因為無力反對其他村民,無計可施之下隻好接受。

嗯,肯定是這樣。

宛如受到太陽光照射而開展的葉片,我的心情逐漸恢複。

我準備出門前往艾蓮家,才發現桌上放著一封信。

拿起信紙。

是父親寫給我的信。

應該是昨天夜裏或今天一早寫的。

下意識地要將信紙攤開——還是放棄了。我連忙將信摺回去,抱在胸口。因為裏麵說不定寫著我不想知道的內容。

咚咚、咚咚,心髒因緊張而劇烈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以為隻要曬曬太陽就能輕鬆增加勇氣,這麼想的我真是丟臉。我將信塞進裙子口袋,打算晚點再讀。接著離家。

森林裏。

我提著籃子,一邊摘花一邊前進。

為了讓艾蓮綻放笑顏。為了讓劣化的眼睛也能看得清楚,特地選擇色彩鮮豔的花。香味怡人的花兒也不錯。因為她家裏就隻有玫瑰,即便是野外隨處可見的花,肯定也能討她歡喜。

不消多久時間,籃子已放滿色彩繽紛的各式花朵。

當我要踏出花田,打算前往艾蓮家時。

一陣刺痛襲來,我不禁壓住單邊眼睛。好像有蟲還是什麼異物跑進眼裏。

運氣真差。

我揉著眼,邁步前行。

走過藍花與紅花構成的花田後。

我停下腳步。

黑貓坐在周遭林木茂密的小路正中央,凝望著我。

彷佛在說著不讓我通過。正當我想著難得看到黑貓在外麵遊蕩的當頭——

黑貓以少年般的聲調說道。

一陣風吹過我與黑貓之間。

我下意識地環視周圍,確定沒有別人在。接著再次看向黑貓。

嘿?這隻黑貓,剛剛是不是說了聲嘿?

我驚訝地開不了口,黑貓可愛地歪過頭,嘴巴再次動作。

「謝謝你跟艾蓮交好。」

這個聲音肯定來自黑貓。

「不過,比起來還是我跟她感情比較好就是了。」

說完自傲似地撐起小小的胸膛。

我將花籃移到身子前方,以戒備動作,惶恐地小聲問道。

「小貓咪……會說話?」

黑貓以稀鬆平常的態度回答。細長尾巴大幅搖晃。

「因為她會用魔法。」

「沒錯,魔法。」

聽聞這彷佛奇幻故事般裏出現的話語,詫異不已。然而奇妙的是,並未覺得不合理。

是艾蓮用魔法讓這隻黑貓會說人話嗎?

這麼說來,把我引到艾蓮家的也是黑貓。

或許艾蓮希冀著朋友。而黑貓為了替她實現願望,才把我帶到那個家。

極其自然地描繪出艾蓮與黑貓對話的光景。不覺得恐怖,反倒像是幻想世界裏的畫麵。

不禁放鬆臉頰、會心一笑。

或許是我的反應超乎預期,黑貓大角度地斜過頭。

「你不驚訝嗎?」

我點點頭。

「……本來就覺得她是個不可思議的孩子。」

黑貓一臉無趣似地用鼻子噴氣,接著語調快活地說。

「你為什麼願意跟艾蓮交好?」

「哪有為什麼……」

意料之外的唐突提問令我一時語塞,在我構思好答案前,黑貓搶先接著問。

「因為可憐她?」

咻。一陣風從我與黑貓之間刮過。

「生病的艾蓮孱弱又肮髒,自己站在比較高等的立場,所以能放心與她往來嗎?同情她,再看回自己健康的身體,藉此感到安心對吧?享受自己是她唯一友人的優越感?」

不舒服的風拂過,裙擺唰啦唰啦地甩蕩著。

我立刻張開雙唇。然而卻無法馬上回應。腦子裏越來越熱。想到這可能是黑貓的話逐漸侵蝕我大腦內部的徵兆,我深感焦急。

我以像在對抗什麼似的心境說。

「——才不是那樣。剛開始確實覺得她很可憐。後來慢慢地,有真的把艾蓮當朋友。」

黑貓的視線比我低上許多,卻像在鄙視我似地,抬高下巴。

「有人教你必須照顧弱者嗎?」

「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哼。算了,沒差。」

黑貓書盡於此,轉為沉默。

這隻黑貓是什麼意思。

我睜大雙眼看著黑貓。

眼前的黑貓不是溫柔體貼的朋友。方才想像的那幅艾蓮與黑貓和睦相處的畫麵,霎時如幻夢股消失。

感覺森林裏的氣氛一下變得險峻。

很想無視黑貓、越過他繼續前進,然而不知為何我的腳卻不肯動。

「她今天會死掉唷。」

「百分之百。就是今天。」

說話同時,觀察著我的反應,一邊的耳朵抽動了一下。

「咦。奇怪了。你剛剛是不是鬆了一口氣?」

我內心一驚。

黑貓直直地盯著我。那雙金色的瞳孔彷佛能透視我的內心。我不禁將視線別開。聽到她快死了,我真的感覺鬆了一口氣嗎?

不可能的。

「我剛剛說過,艾蓮會用魔法嘛。」

我回望黑貓表示肯定。

「她能操縱治病的魔法。也就是跟你交換身體用的魔法。」

脈搏變得紊亂。

交換身體?

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利用魔法,讓她的身體跟你的身體互換。這麼一來,她就能恢複健康。」

聽聞黑貓的論述,使我心跳越來越快。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我搖搖頭。她不可能這麼作。就算有那種魔法,艾蓮也不會用它。因為,要是用了……

——我不就會死掉嗎?

反駁的聲音走調。

昨天我確實想過願意代替她。但並非以容許自己死去為前提。

額上浮出汗珠。

黑貓無視我的反抗,繼續說道。

「她現在應該正在挖出眼珠、切斷雙腳吧。想知道為什麼嗎?為了在交換身體之後,讓你先感受到絕望的心情,接著再死去。」

黑貓說的話令我反胃,我使勁皺眉。

那麼可愛的艾蓮?為什麼她要這樣?

「她才不會那樣哩。」

「那樣是怎樣?」

黑貓歪頭。

靈巧溜轉的圓眼凝視著我。

「是說不會用魔法跟你交換身體嗎?還是不會把手指伸進眼窩、把眼珠拉出來?還是不會一邊用鼻子哼著歌、一邊切掉腐爛的雙腳?還是不會想要讓你絕望?」

強烈的嘔吐感襲來,我用力揪住胸口處的衣物。別說了,別再說了。好惡心。我到底該怎麼反駁他才好。

黑貓望著我此等反應,似乎覺得挺樂在其中。他閉上眼,優雅地談論。

「你將見到。雙眼包著繃帶、躺在自己房裏的艾蓮。她會跟你說她眼睛的病情惡化了。漂亮的被單蓋到胸前,你不會發現她沒有腳。然後整個房裏充滿了奇怪的氣味。類似鐵鏽的味道。你很明白,那是血的味道。但是,就算是這樣,你仍然不會皺著臉逃走。因為你是艾蓮的朋友。你不會丟下正在痛苦的她,顧著自己逃跑。而是反過來。想到她正在痛苦,反而希望能陪伴在她身邊。你今天會來找她玩,也是同樣的原因。」

我下意識地用手搗住嘴巴。因為胃液似乎隨時都要衝上喉頭。

黑貓所說的內容,無情地翻攪著我的內髒。擅自鑽進大腦裏,令我想像著那個畫麵。

為什麼講得如此肯定?

為什麼講得好像他已經見識過那光景呢?

我雙腳發軟,用手撐著附近的樹幹。

「你目睹艾蓮命在旦夕的樣子,會怎麼想呢?很可憐?還是很惡心?」

試圖違逆一波又一波打上心房的憂慮,我發出近似哀號的喊叫。

「我不會怎麼想!艾蓮就是艾蓮呀!」

「你幹嘛大叫?被說中很緊張嗎?」

嗬嗬嗬。不知從哪兒傳來的笑聲。是誰?到底是誰?這不是黑貓的聲音。

我睜大眼看著黑貓。

眼淚停不下來。真是怪了。即便有昆蟲跑進眼裏,也不該這麼痛。

黑貓語氣悠哉地繼續說。

「艾蓮會說。在我剛剛說的那種狀態下。隻要一天就好,希望能借用你的身體。」

霎時,有一隻眼睛激烈疼痛,像是被釘入釘子一般。

「那是會用魔法的她,死前的最後請托。她會說,隻需要一天。」

「隻需要一天」的部分,咬字特別清晰。

黑貓的話讓我越聽越焦躁。明明不想聽,卻不能搗起耳朵。明明不想看,卻不能別開視線。

黑貓又繼續。

語調中可能隱含了有如空氣裏一粒沙塵之份量的哀淒之情。

「我說呀。你喜歡艾蓮嗎?真心喜歡她嗎?不是純粹同情她?」

「你真的不覺得她的病很恐怖?」

「你信賴她?你認定她不會說謊、認定自己不會被年紀比自己小的孩子給騙了?」

「你父親告誡過你不準接近森林深處。他真的不知道艾蓮的事。你該相信的是你父親才對吧?」

「她一直很誠實地活著。你卻沒有坦率麵對自己。就隻是這樣而已。」

「但是呀,已經無法回頭了。因為你已經跟她換了身體羅。」

「你現在才有辦法跟我對話呀。」

說完,黑貓露出微笑。

貓明明沒有辦法笑。但是他吊高嘴角,露出尖銳的牙齒與粉桃色的牙齦。

下一秒。

視野嚴重扭曲,彷佛從腳尖一路往上結凍似地,雙腳的感覺消失了。

一陣強風吹過,林木發出騷動聲。那些聲音化為邪惡的笑聲,落到我身上。嘲笑的浪潮。而我就待在漩渦的正中央。眼睛好痛。痛到眼淚停不下來。連呼吸都很困難。

在逐漸薄弱的意識裏,我見到了。

躺臥在床上的艾蓮。

雙眼纏著繃帶的她。

我一如往常地坐在椅子上,溫柔地握住她的小手。

她泛紫的唇瓣輕微張合。

使人心揪的悲切聲音,慢了幾秒才傳進耳底。

『我想跟你借身體,一天就好。』

對了。那個時候,我——

手裏的花籃摔落在地,花朵們彈起散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