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地盤,有了名號,有了啟動資金,身邊有翠葉做幫手,有老同學振邦和市經貿委做靠山,有南州市廣闊的、成熟的市場和商業氛圍,苗偉業感到信心滿滿。世上沒有翻不過的山,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兩年了,沉寂了兩年,煎熬了兩年,他又要重新打鑼另開張了。
1、好友相聚
帶著幹洗店轉讓的六萬元錢,苗偉業與喬翠葉到了南方這個特大城市——南州市。這是個有著兩千多年曆史的文化、商貿名城,素稱祖國的南大門,悠久的曆史、厚重的文化底蘊使它老成持重。改革開放初期,南方幾座年輕的城市蓬蓬勃勃、熱火朝天,城市擴展速度一日千裏,就像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駕著輕舟迎著大潮向浩瀚的大海迅猛飛馳,椰海便是其中之一。而南州的城市發展,步履蹣跚,少有建樹,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船長邊觀察風向邊把好輪舵,緩慢前行。當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駕駛的輕舟被巨浪打翻,掙紮自救時,這位飽經滄桑的老船長卻抖擻精神駕駛著巨輪乘風破浪了。苗偉業與喬翠葉正在這個時候搭上了這艘巨輪。
南州市經貿委工業處處長衛振邦在一家豪華的酒樓熱情地接待了老同學苗偉業和太太喬翠葉,還叫來了在南州的同學孫治和沈力勇作陪。
“老同學!多年不見,還是那麼精神!這是弟妹吧,一看就是個賢妻良母!”孫治與苗偉業一見麵就滿臉笑容,熱情握手,並與喬翠葉打了招呼。他畢業後直接去了美國,前兩年回國,現任南方理工大學教授,禿頂,帶付金絲眼鏡,一看就是個飽學之士。
“聽說你在椰海搞了個大項目,我還準備去找你呢!”沈力勇與苗偉業打招呼,又向喬翠葉點了點頭。他是做建材生意的,起步稍晚了點,沒有趕上椰海等南方年輕城市房地產高峰時期,不過他做得比較穩,在南州有自己的公司和門麵。
“別提了,我那個項目黃了,這不投奔老同學來了?還請幾位老同學多多關照!”苗偉業回應著。
“苗偉業與我們三個難得一見,今天可要多喝幾杯喲!弟妹可隨意。”衛振邦要大苗偉業三歲,他作為東道主發話了,“先統幹一杯,為苗偉業和弟妹接風,祝二位在南州大展宏圖!”
“謝謝!謝謝老同學的熱情款待,今天能與三位老同學相聚,倍感榮幸!幹杯!”苗偉業表示了真誠的謝意。
酒過三巡,四位老同學聊起了大學時的趣事。衛振邦說:“你們還記得嚴素雅不?我們班的班花,老孫應該不會忘記吧!你那時候還追過人家呢!”
“怎麼不記得?我可知道她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人。”沈力勇搶著說。
孫治有些窘迫,臉微微泛紅,他對那兩位,尤其是沈力勇的口無遮攔,且當著苗偉業的麵揭他的短,有些惱怒,好在喝了幾杯酒掩飾了過去。當年,他確實追過嚴素雅,他下鄉當知青那麼些年,快三十了,大齡青年,臉皮早就“煉”出來了,肯定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就是結婚又離婚了也說不定,見到班上的漂亮女同學總想接近,可人家不知是嫌他老了還是不夠有氣質,就是不怎麼搭理他,反而與苗偉業有說有笑的。班上的同學都知道,老笑他們,嚴素雅可不在乎,越發地與苗偉業象一對戀人一樣進進出出。苗偉業那時已與喬翠葉好上了,也沒在意,就當是幫她一個忙,做一回擋箭牌。
“是啊,我老啊,人家看不上!人家看上的是小白臉。”孫治恢複了常態,調侃自己,將頭歪向苗偉業,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
衛振邦與沈力勇也將目光投向苗偉業哈哈大笑,苗偉業也跟著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衛振邦故作神秘地說,“今天有弟妹在,就不多說了,你們知道她現在哪裏嗎?”
“我知道她在哪,大學畢業後就去了美國,後來到加拿大,找了個老外嫁了。”這次是孫治搶先說。
“難怪你急急忙忙去美國,原來是賊心不死追去了!”沈力勇嘴不饒人,又刺了一下老孫。
“這可真不是去追她,不過我還是很在意她,關心一下罷了!”孫治不以為怪,平和應對。
“我倒聽說她多年前就離婚了,帶個孩子定居在加拿大,至今還未再婚。”衛振邦說的是最新消息。
“唉……,‘紅顏薄命’啊!”孫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感慨地說。
一時沉默,大家低頭吃菜。
“那個馬子君混得不錯。”孫治打破了沉默,將話題引到了另一位同學身上。
“什麼狀況?”苗偉業、衛振邦、沈力勇異口同聲地問孫治,看來他的消息很靈通。
“他先是在美國做‘國際倒爺’,發了幾筆橫財,現定居澳洲,光別墅就有三套。”老孫在美國呆了好些年,對在海外的同學都有幾份熟悉。
“馬子君,‘君子馬’,原來‘君子是馬,馬就是君子’啊!記不記得,當時我們是這樣笑他的。”苗偉業記起文質彬彬的馬子君,提起了當年的趣事,想不到一個謙謙君子也會做“國際倒爺”!
“怎麼不記得?我們都說他爸給他取這個名真是絕啦,太有水平了。馬不就是君子嗎?優雅、謙和、勤奮、進取!”衛振邦回憶著,發了一通感慨,他就是這樣想的,要做君子不做小人,做君子就要具有馬的精神,自強不息!
酒桌上,四位老同學開懷暢飲,共同回憶過去的時光。這是苗偉業近一年多來少有的高興,喬翠葉坐在苗偉業身旁聽著他們談笑,心情也開朗、舒暢。
回到衛振邦為他們訂好的酒店,夫妻倆餘興未消,談笑了一會,喬翠葉問苗偉業,“他們說的那個女同學嚴素雅喜歡的人是你吧?”
“隻是當一回‘護花使者’而已!”苗偉業不否認,過去了這麼多年,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隻當你是個老實人,想不到還有這麼多風流韻事!”喬翠葉取笑苗偉業說。
“這種‘風流韻事’,那可就多了!”苗偉業也打趣喬翠葉說。
“又是‘紅顏知己’,又是‘護花使者’,哪天還會有一個‘如夫人’出現吧!”喬翠葉似乎有些醋意,可還是當著趣談。
“那也說不定,你可要有思想準備哦!”苗偉業隻當玩笑,信口開河胡說一通。
第二天,衛振邦到酒店看望苗偉業夫妻倆,想聽聽他們有什麼打算。苗偉業說初來乍到,還不了解情況,問衛振邦有什麼好的建議?
“近年,因為國企改革,有許多企業倒閉,閑置的廠房和土地不在少數,我們經貿委的下屬企業就有好幾家,你看能否做點文章?”衛振邦提了下自已的想法,他知道苗偉業搞過項目,有這方麵的經驗,一來是為老同學尋找商機,二來可幫助下屬企業解困,將閑置的物業利用起來,一舉兩得。
“你將那幾家企業的地理位置告訴我,我去實地看看。”苗偉業有點興趣。
“我派人和車帶你去,你好好考察一番,琢磨琢磨!需要我提供什麼幫助隻管說。我安排人明天來接你們,今天你們就在酒店附近走走。”衛振邦很誠懇地說。
“這就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老同學客氣什麼?就這樣說定了,我有事先走,就不打擾你們了。”衛振邦說著,與苗偉業握了下手,向酒店門口走去。
2、合作共贏
苗偉業仔細查看酒店提供的南州市地圖,在上麵尋找主要街道、河流、交通樞紐、機場、景點等地標。他以前出差也來過南州,但每次都是來去匆匆,這次要住下來,並且要做點事得熟悉這個城市才行。
次日早上,司機小林打來電話,已等在酒店門口了,說是衛處長讓他陪苗總和太太一起去看幾個工廠。苗偉業與妻子吃完早點,下樓坐上小林的車。小林遞上了那幾個廠的資料,分別是造紙廠、化工廠、氧氣廠,都有廠區平麵圖、占地麵積、建築分布、曆史沿革等。苗偉業在南州地圖上尋找位置,並做了標記。
小林問:“先看哪個?”
“那就從最近的造紙廠起,順道走吧。”
造紙廠位於火車站西側,周圍為居民區及汽車客運站,有一條一公裏長的鐵路專線直通火車站,與鐵路幹線接駁。廠區總占地七百餘畝,其中生產區三百餘畝,廠房建築麵積約八萬平方米;生活區二百多畝,實際占用約九十畝;其他為貨場、鐵路路基等占用的土地。這是一個有著輝煌曆史的老工廠,因汙染及靠居民區太近等原因已停產三年,職工已轉崗安置或下崗再就業。
看完造紙廠,再看化工廠和氧氣廠,苗偉業已心中有數。他覺得造紙廠位置極佳,如能將其改為商業用途,則商機無限。
南州市的商業很發達,是各種商品的集散地,全國各地、南來北往的商人在這裏買鋪、租鋪,大量的商品通過汽車、火車、輪船、飛機運往全國及世界各地。造紙廠離火車站近,又有一條鐵路專線,這是多好的交通條件?要是現在申請一條鐵路專線,不知要費多少周折?花費多少資金?苗偉業在動造紙廠的腦筋。
他經過調查和分析,認為搞個批發市場是有利的。日常生活中人最需要的除了糧食就是衣服,而衣服的貿易比糧食的貿易要自由得多、寬鬆得多。他調查了市內各家服裝批發市場,發現生意極好,其銷售量、銷售額年年攀升。他再進行了量化分析,認定將造紙廠改建成服裝批發市場是一條好的路子。
苗偉業現在要做的是盡快拿出這個服裝批發市場的策劃方案。可行性論證是容易的,硬件方麵的環境和設施也好規劃和利用,八萬平方米的廠房不需大拆大建,稍加改造就可做成商業鋪麵;廠區道路加以整修,貨場是現成的,公路和鐵路運輸都很方便。苗偉業對廠房改建和廠區環境改造所需投資做了個估算,廠房改建商鋪,按每平方米一千元計,是八千萬元;廠區道路和環境改造需二千萬元;貨場和鐵路的起用需一千萬元,合計一億一千萬元。為充分利用資金和減輕招商壓力,廠房可分三期改造,首期改造三萬平方米,隻需三千萬元,這樣首期投資六千萬元就行。
市內目前有幾家剛建好的服裝批發大樓,銷售單價在每平方米四萬元以上,更有離譜的每平方米達到十一萬元。由於南州的商業傳統,素有“一鋪養三代”的說法,商業物業價格很高,哪怕產權隻有四十年。招租的情況是收商戶的裝修費每平方米五千元,月租每平方米平均八十元,租期三年。
了解到這個行情後,苗偉業做了一番測算,考慮到是新辦的市場,也不出售產權。為吸引客戶,就按市場價的半價出租,租期翻倍,也就是說,如果一次性出租二十年可按每平方米一萬元計;出租十年按每平方米五千元計;按月出租,裝修費按每平方米二千五百元計,租期六年,月租金每平方米三十八元——避諱“四”字。要是這樣的話,首期三萬平方米可一次性收取三億或一億五千萬或七千五百萬元,不管是哪種方式都足夠首期投資了。
方案做好了,苗偉業約衛振邦喝茶,要談如何合作的問題了。他知道,造紙廠的一切事務由市經貿委說了算,也正是衛振邦的管轄範圍。
“看好了哪個地方?怎麼做?”衛振邦了解苗偉業,知道他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
“看好了,你先看看,我們再細談!”苗偉業將方案文本遞給衛振邦。
衛振邦快速地翻了翻,主要留意市場分析和關鍵數據,“你這個很有意思,談談合作方式吧!”
“有兩種方式可以探討,一是整體或部分租賃;二是合作,確定雙方的投資額和股比。”苗偉業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整體或部分租賃,租期要多長?”衛振邦問。
“最好二十年,最低不少於十年。”苗偉業回答。
“這個舊廠房和用地暫時閑置,某一天可能會將其整體出讓,租期十年以上恐怕不好辦。”衛振邦說。
“低於十年,我的資金投進去了,風險會很大。”苗偉業想租賃,可租金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拿不出錢來,就故意將租期拉長點,看振邦怎麼說。
“那合作呢?”衛振邦想聽聽苗偉業是如何的合作方式,他想,合作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市場做起來了,就是一隻下金蛋的雞,做不起來再考慮別的用途或將其處置也來得及。
苗偉業先將生產區廠房改建的首期投資和環境改造的投資估算拋出,雙方共同出資,按出資比例確定股比,那可是一筆幾千萬的投資。苗偉業並沒有告訴衛振邦自己目前的處境,衛振邦也不知道苗偉業有多大的實力。苗偉業拋出這個合作方式是在試探衛振邦,摸他的底牌。
“那不行,不行!”衛振邦一口否決了,心想,按苗偉業的方案雖說很快可收回投資,可誰說得準一定租得出去?萬一投資收不回來怎麼辦?他不願擔這個責。
“要是將廠房和用地價值折算成股本,你看如何?”衛振邦也是老江湖,都不願把底牌亮出來,雖說是老同學,可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對方水深水淺,再說各為其主,苗偉業是為自己,衛振邦是在為國服務。
“怎麼折算?使用權多少年?那不就是同租賃與出讓一樣嗎?”談判回到了原點,兩個老同學都在盤算著對己方有利的方案。
“那這樣,雙方都隻出啟動資金,投資資金從市場上獲得。”總算回到了正點,衛振邦提出了新的方案。
“那好,是一百萬還是五百萬?”正中下懷,這正是苗偉業想要的。
“啟動資金嘛!一百萬就行。”衛振邦不想在這個項目上陷入太深,少出點資金,就少一份責任。
“一百萬也行,那你們出多少?”苗偉業現在是轉守為攻,主動向衛振邦提出問題。
“對半或是六比四都行,要麼六比四吧,我六你四,我們畢竟是代表政府。你看行嗎?”衛振邦思考了一會兒對苗偉業說。
“行!六比四就六比四,那場地如何計算成本?”
“我得開會研究一下再答複你!”
“行!公事談完了,我們得說點體己話。我這裏可有你一成的幹股。”
“別!我可不敢收!”
“你幫我這麼大忙,應該的!同學歸同學,可你的辛苦不能白費!”
“你太客氣了!那這樣,廠房就按每平方米每月五元,空地就按每畝每年二千元,這兩項納入成本,一年也就幾百萬元,不用先支付,每年核算一次。你看可好?”
“就按你說的辦!盡快起草協議、注冊公司開始運作。”
苗偉業與衛振邦兩人敲定了雙方的合作模式。衛振邦還需向上級請示,以及協調造紙廠作為法人主體的關係。苗偉業就該籌集他這部分的啟動資金,並要對整個服裝批發市場的招商和運營做通盤考慮了。
苗偉業心裏著急,己方要出四十萬元的啟動資金,從椰海帶來的六萬,還剩下五萬多,可抽出來五萬,還差三十五萬,這筆款從哪兒去籌呢?他與喬翠葉商量,不能再向偉豪借了,就向偉強借個幾萬元吧。喬翠葉說,她回娘家向爸媽和哥嫂借三十萬,偉強隻需五萬就行了。
夫妻兩人做了分工,由喬翠葉一個人回家借錢去,苗偉業就在南州做服裝市場的籌備工作。
苗偉業想還是要以法人的名義與經貿委簽約,他想到了“椰海中偉投資有限公司”,在南州就注冊為“南州中偉投資有限公司”吧!椰海的“中偉投資”已然成為過去,南州的“中偉投資”就要起錨了。他依然豪情滿懷,創業之火在胸中又熊熊燃燒起來。
市經貿委經過研究,認為這個項目值得一試,批複很快下來了。做市場、搞商業是一項長期的事業,是南州的優勢,也是他們的管理範圍和職責所在。做房地產還不是時候,椰海等所謂“排頭兵”就是前車之鑒。國企改革、改製正是潮流,是政府提倡並正在做的事,沒有政治風險;利用現有閑置資源,隻需少量啟動資金就可盤活,投資風險幾乎沒有。項目成功了是政績,失敗了也不會帶來多大損失,況且主要風險在合作的另一方,除了資金,人力成本、機會成本的付出會更大。
苗偉業與衛振邦就成立合資公司進行深入的討論,經貿委是大股東,理應出任法人代表、董事長,也就是衛振邦兼任;副董事長和總經理自然是苗偉業。合資公司名稱定什麼好呢,關鍵是字號,叫“中偉”?不行,那不變成苗偉業的公司了?各取一個字叫“南偉”吧,全稱就叫“南州市南偉服裝批發有限公司”,市場名稱就是“南州市南偉服裝批發市場”了,簡稱“南偉服裝市場”。好,名稱核準、注冊所需資料等項工作就著手進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