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經解諸序及書後(4)(1 / 3)

六經名物之多無踰於《詩》者,自天文、地理、宮室、器用、山川、草木、鳥獸、魚蟲,靡一不具。學者非多識博聞,則無以通詩人之旨意而得其比興之所在。自《爾雅》釋《詩》,而後如《博雅》、《埤雅》、《爾雅翼》諸書,雖主於訓詁,要以名物為重。此外複有疏草木、魚蟲及門類、物性,抄《集傳》名物者,若蔡卞之《毛詩名物解》亦其一也。

卞為王介甫婿,其學一以王氏為宗。其書自釋天至雜釋,類凡十。卞為人固不足道,然為是書,貫穿經義,會通物理,頗有思致。蓋熙、豐以來之小人如呂惠卿、章惇、曾布及卞兄弟,鹹能以文采自見,而亦或傅致經義以文其邪說,斯所以能惑世聽而自結於人主也。嗟乎!當其誣罔宣仁竄逐眾正之時,吾不知其於興觀美刺之義何居?斯其人所謂投畀豺虎不食,投畀有北不受者,而吾之猶錄其書存之者,殆所謂不以人廢言之意也歟!

注:煕、豐指的是宋神宗的年號熙寧、元豐。自王安石的《新義》《字說》盛行以來,宋代的士風為之一變。其為名物訓詁之學者,僅蔡卞與陸佃二家。卞作《毛詩名物解》,大旨皆以《字說》為宗。

朱孟章《詩疑問》序

《詩疑問》七卷,元?進士朱倬孟章著。朱氏《授經圖》、焦氏《經籍誌》皆作六卷,今本七卷,末附南昌趙德《詩辯說》一卷。始予得是書,稱盱黎進士朱倬,莫知為何如人。考之《漢書?地理誌?豫章郡》下有南城縣,注雲:“縣有盱水”。《圖經》雲:“在縣東二百一十步,一名建昌江,亦名盱江。”《名勝誌》雲:“縣之東境有新城縣,立於宋紹興八年,就黎灘鎮置縣,因號黎川”。然後知倬為建昌新城人。及考近所為《建昌誌》,僅於科第中有倬姓名,載其為遂昌尹而已,他無所見也。

暇讀新安《文獻誌》載明初歙人汪叡仲魯所為《七哀辭》,蓋錄元季守節服義者七人,而倬與焉。因得據其《辭》而考定之。

《辭》言倬以辛巳領江西鄉薦,登壬午第。考龔艮《曆代甲子編年》,辛巳為順帝至正元年,壬午其二年。而《誌》載倬以至順元年登第。考至順為文宗紀元,歲在庚午。仲魯之交倬當辛卯、壬辰間。倬自言登第十年,壬午至辛卯恰如其數。則《誌》所雲至順者誤也。豈以順帝至正二年遂訛而為至順耶?《辭》言初授某州同知,以憂家居,服闋授文林郎、遂安縣尹,則已為官矣。而倬之言於仲魯者曰:“登科十年未沾寸祿。”仲魯《哀辭》亦有“十年未祿,奚命之屯”語,殊不可解。豈兩任皆試職,故不授祿耶?《哀辭》言,壬辰秋寇由開化趨遂安,吏卒逃散。倬大書於座,有“生為元臣,死為元鬼”語,遂坐公所以待盡。寇焚廨舍,乃赴水死。遂安為嚴州屬邑,壬辰為至正十二年。考《元史》是年七月饒徽賊犯昱嶺關,陷杭州路,當是其時。蓋蘄黃餘黨由衢而至嚴者也。

《哀辭》言,後竟無傳其事者,豈非以邑小職卑,時方大亂,省臣以失陷郡邑自飾不遑,遂掩其事而不鳴於朝耶?《哀辭》又稱其下車興學誦詩,民熙化洽,蓋倬固當時良吏,不僅以一死自了者。而《元史》既不為之立傳,郡人亦不載其行事於《誌》,苟非仲魯是《辭》,不幾與荒燐野蔓同盡哉,誠可哀也矣!《辭》稱歲庚寅倬同考江浙鄉試,始識仲魯於葛元哲家,因見仲魯《詩義》而惜其不遇,蓋倬以同經閱卷,則其著是書無疑。其為是書也,當在未為縣尹之前。其論經義大抵發朱子《集傳》之蘊,往往微啟其端,而不竟其說。蓋欲使學者心思自得,不欲遽告以微辭妙義也。趙德者,故宋宗室,舉進士,入元不仕,隱居豫章東湖,於諸經皆有辯說,《詩》其一耳。嗟嗟!倬以義烈著,德以高隱稱,雖無經學,皆可表見,況著述章章若是乎,是不可以無傳也已!

雪山王氏《詩總聞》序

雪山王氏《詩總聞》二十卷,每章說其大義,複有聞音、聞訓、聞章、聞句、聞字、聞物、聞用、聞跡、聞事、聞人,凡十門。每篇為總聞,又有聞風、聞雅、聞頌,冠於四始之首。自漢以來,說《詩》者率依《小序》,莫之敢違。廢《序》言《詩》,實自王氏始。既而朱子《集傳》出,盡刪《詩序》,後之儒者鹹宗之。而王氏之書晦而未顯,其自詡謂研精覃思幾三十年。而吳興陳日強稱其自成一家,能寤寐詩人之意於千載之上。要之雖近穿鑿,而可以解人頤者多矣。王氏名質,字景文,汶陽人,過江僑居興國,中紹興庚辰進士。

孫泰山《〈春秋〉尊王發微》序

宋?晉州孫明複先生慶曆間隱居泰山,學《春秋》,著《尊王發微》十二篇以教授弟子。範文正、富文忠兩公言先生道德經術,宜在朝廷,召拜校書郎、國子監直講,後官至殿中丞而卒。方先生臥病時,天子從韓忠獻之言,命其門人祖無擇就家錄其書,藏於秘閣。案唐以前諸為《春秋》說者,多本《三傳》,至陸淳始別出新義,柳子厚所謂明章大中發露公器者也。先生之書因淳意而多與先儒異,故當時楊安國謂其說戾先儒,而常秩亦言其失之刻,石林葉氏謂其不達經例,又不深禮學,議者殊紛紜。雖然,群言異同必質諸大儒而論定。歐陽子言:“先生治《春秋》,不惑《傳》、《注》,不為曲說以亂經,其言簡易於諸侯、大夫功罪,以考時之盛衰,而推見王道之治亂,得經之義為多。”而朱子亦謂:“近時言《春秋》者如陸淳、孫明複,推言治道,凜凜可畏,終是得聖人意。”繹二子之言以讀先生是書,則《春秋》大義諸家所不及者,先生獨得之,又豈可以說之異同而妄議之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