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雙雙似乎要用這昏昏欲仙的情態,在臨行之前,在遠走高飛異地他鄉之前來對木閣樓做最後一次的生命禮讚!
第二天中午,譚蕾送走了她弟弟譚聚利那滿載著陳傳書和她的家當的貨車之後,她即打電話給葉保。葉保帶著寫好的給妻子李慶華的信,來到譚蕾那已被搬的空蕩蕩的木閣樓。
譚蕾看完葉保的家書後,拿出歪嘴風龜上午剛從農行取出來的十萬元現金,擺在葉保麵前說:“我叫你寫好之後讓我看,其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讓你給家裏彙去八萬元,作為你臨行前先期寄給兩個小孩的撫養之資,你等下就隨信一並寄出。但彙款單要保留下來。”
“這不行吧,一下子就彙去這麼多。”葉保看著譚蕾遞到他手上的八萬元,心裏沉甸甸的,似乎才明白她昨晚直拗地要看他寫給妻子家書的真正用意。
“有什麼不行呢?”譚蕾說,“我知道你現在沒有什麼積蓄,如果真的賣了套房,以後孩子住哪兒?以後你萬一在外麵混不下又想回來,你又住在哪兒?這萬萬不行的事,你千萬別去做。人必須給自己留下一個退路。”
譚蕾把錢用報紙包好,塞到葉保的手中。不管他如何扭怩、推托,她都要葉保立刻去郵局彙錢。葉保隻好去了。
葉保走回木閣樓時,把彙款單送到譚蕾手中,他動感地說:
“我和你相愛半年,我看到了你一顆仁愛之心。即使你在自己遭遇到這樣的重大災難,你那顆仁愛之心不僅沒有改變,反而變的的愈發光閃奪人。跟著你這樣的女人去重新創造一個新生活,我十分的放心。隻不過我讓你付出這麼大的犧牲,我心裏感到很不安。”
“別這樣說了。”譚蕾把彙款單放進一隻小坤包,說,“我把女人最可寶貴的身子都交給了你,我身上正孕育著你的骨肉,我還有什麼舍不得呢?從今以後,我們將生活在一起,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你以後千萬不要再說這種見外的話。我那女兒婆走後,我深深地體會到生命的價值,對生命也更加的珍惜。如果你以後真的能和你現在的妻子辦好了離婚手續,我還準備把你那兩個小孩接到我身邊,我會像愛自己的的孩子那樣來疼愛他們。”
說著,譚蕾從坤包裏又掏出那幾張曾在葉保樓上示過的四十多萬元的存折,對葉保說,“我要到農行把這些存折統統轉賬到能全國彙兌的儲蓄卡上。我們有這筆錢,隨到什麼地方,開一個店做生意,都能養活一家人!……”
當晚,譚蕾身上帶著那十萬元現金剩下的二萬元現金,和葉保一起離開了木閣樓,離開了桃陽鎮,離開了這個曾經給她帶來財富,也給她帶來快樂,又給她帶來無盡悲傷和痛苦的是非之地。
他們搭著桃陽開往鷹潭方向的晚班列車,朝著那個對他們來說都是前途未卜的陌生之地前行。
一路上,他們相擁相依,儼然像一對情侶,更像一對生活多年的恩愛夫妻。
他們就這樣在桃陽古鎮消失了。隻是每年公曆12月28日,人們才能在天口鐵礦的礦主股東投資分紅會上,看到身材修長,美貌依然的譚蕾的身影。但礦主們總是看到譚蕾拿到分給的六至八萬元不等的紅利之後,便匆匆離開現場的身影,然後乘上一輛桑塔納的小轎車駛離天口鐵礦。至於給她開車的司機,據說人們既陌生又似乎在哪兒見過。至於這個曾經有過大劫大難,而且轟動一時的、引起過人們廣泛關注和議論的美女,現居於何處,她從什麼來,又將到什麼地方去,都沒人知曉。
多少年後,有桃陽人路過鷹潭火車站,才在火車站附近看到譚蕾坐在一家旅館兼飯店的門麵櫃台裏收錢。據說,譚蕾這家店裏有幫工十多人。人們還在店門口看見那輛一年一度到天口鐵礦的桑塔納小車。坐在駕駛室的司機正是從桃陽稅務所辭職的葉保。
店門口還有一個男孩子在頑皮地跑來跑去,那天真的模樣就像一隻幸福的小鳥。
初稿於2008年5月
二稿於2009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