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安好後,葉保打的第一個電話就是譚蕾的。葉保是從安裝師傅那兒獲知譚蕾的電話號碼。安裝的師傅安好電話後叫葉保試一下,葉保說打給誰呢?安裝師傅說,你就打這個號碼,這是我們剛在對麵安裝的一部電話的號碼。葉保就打了,接到電話的譚蕾在那邊頗感驚奇地問,你是怎麼這樣快就知道我的電話號碼?葉保說,我是神仙,是超級偵探,你什麼事能瞞得過我?譚蕾在電話那一頭笑了,然後悄聲親切地說,親愛的,我想你,今晚九點鍾,我會到你那裏。葉保說,好的,我知道了,我身邊都是郵電安裝電話的人。就把電話掛斷了。
這晚,譚蕾先給葉保掛了電話,然後提著一個塑料袋,來到葉保的住處。葉保迎住她後說,你人來了最好,還送禮啊?譚蕾說,這不是送給你的。她說,她今晚人感覺特高興,想在你這裏喝酒。譚蕾說完即從塑料袋裏取出兩瓶五糧液。葉保說,“你特地買的?”譚蕾說,“不是買的,還能去偷的呀?”譚蕾的話語裏帶著些許的幽默。其實,這酒哪是買的?它是孟水貴在桃陽風光時拿到她那裏喝而沒喝完剩下留給她的。譚蕾原先並不會喝酒,而孟水貴是在官場上混的人,後來導致他嗜酒如命,他的身體後來會出現這病那病與他嗜酒如命不無關係。“近朱者赤,近墨者褐”,譚蕾在和孟水貴相處的幾年時間裏,從陪他喝酒而最終也學會了喝酒。譚蕾剛才要拿酒過來時,在廚櫃裏粗略地數了一下馬爹利、茅台、汾酒等名貴酒還有二十多瓶。可惜的是,這些酒都是單瓶的。因為這些酒都是人家送給孟水貴,而送禮者一般都是送一對。孟水貴將之拿到她這裏喝時倆人往往隻能喝一瓶,孟水貴想多喝,譚蕾也不會讓他多喝。酒能補身,但多喝傷身。這樣往往就剩下一瓶。下次拿來又喝又剩,常年累月,也就出現了雖是同一個酒名,卻是不同商標,不同顏色,不同型號的單瓶酒了。而那時的送禮者送五糧液則比較普遍。因為送馬爹利、茅台、汾酒在小鎮桃陽畢竟不好買到,而五糧液、劍南春這類酒雖是名酒,但價位並不高,況且送來也好看。這樣五糧液就多了,譚蕾手上的存貨還有二十二瓶,隨便拿出兩瓶,也都是一個樣子的,一配也就成雙成對了。成雙成對能圖個吉利啊!於是就選了五糧液帶了過來。而這些話,譚蕾當然不能在此時說給葉保聽,以免掃葉保的興。她選擇用幽默的語氣一語帶過說是買的,不愧為精細和明智之舉。
葉保看著譚蕾拿出來的兩瓶五糧液,心裏惴惴的,他說,“我其實並不會喝酒,我見酒就臉紅,紅得像個紅臉關公。”譚蕾用驚異的目光瞅著葉保,這才想起自己雖和葉保相識、相處了近半年的時間,卻還從沒和葉保喝過酒。譚蕾真難於想象,像葉保這樣在縣稅務局當過股長幹部的人,一般都是一個“酒桶”,哪有不會喝酒的?這實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想在官場上混的人,不會喝酒並不是一件好事。像她那個沒中用的丈夫陳傳書就是個滴酒不沾的人。結果呢?是把原來的官給丟了,並被廢成下鄉駐隊工作組的一般幹部,他在官場上的失敗也許就是敗在這個滴酒不沾上。記的孟水貴曾在和她喝酒時很形象地說過,酒瓶、酒杯都是圓的,圓的就像一個圈,一個酒圈就是一圈人,進了這一圈人你才能進入官場這個圈,才有官可做,否則,你再有才能、本事、魄力都是白搭。這聽起來有些怪異,但不無道理。孟水貴就是做了縣委書記的貼身秘書,日夜在縣委書記的鞍前馬後陪著喝酒,從一般的陪酒變為酒徒、酒鬼到酒桶,最後成為局長、鎮長的。這是她在孟水貴身邊切身體會到酒圈、酒場的經驗。而葉保說他不會喝酒,從某個側麵告訴了她,他雖然當過股長,卻沒有真正進入像孟水貴所說的那個酒圈,這就意味著他沒有一圈人,結果自己一旦犯錯,也就沒有平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這圈狐朋狗黨的人對你的庇護,你哪有不被“刷”下去而被充軍到這山高水遠的鄉鎮來?犯計生的官員幹部多如牛毛,但像葉保這樣被處置的人能有幾個?問題也許還是出在這個不會喝酒,沒進入官場的那個酒圈上。這些話,譚蕾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告訴葉保,她說:“今天我們新安了電話,值得我們慶賀一下,你喝不了就少喝一點嘛!”譚蕾動手移開茶幾上的茶具,騰出空位,又取出一大陶罐的鴨肉湯。鴨肉湯是清燉的,掀開罐蓋,還騰騰冒著熱氣。接著又提出一包花生米、一包五香豆,一包巴浪魚的熟食,擺在茶幾上。又拿過兩隻茶杯當酒杯,然後用筷頭很利索就開了一瓶五糧液,倒滿兩杯,先遞過一杯放在葉保手上,她再舉起另一杯,說,“為我們今天新安了電話,我們幹杯!”聽譚蕾這樣一說,葉保當然義不容辭,也高興地舉起酒杯,說,“對,為慶賀我們安上了電話,我們幹!”兩隻酒杯在空中對碰出聲響,譚蕾一口氣就喝下杯中酒,見葉保隻喝了小半杯,她說,“不行,這頭杯酒不管怎樣都得幹。”葉保於是一口喝幹了。譚蕾見狀,說,“這樣才痛快!我和你相處這麼長時間了,是頭一回邀你和我一起喝酒,我們今晚不醉不休。”譚蕾端過酒瓶,又滿上了兩杯,她自己又喝下一杯,拿眼看著葉保喝,葉保隻抿了一小口,覺得滿口熱辣辣,趕快去舀湯喝,發現鴨湯裏有中藥的補藥味,說,“你下了補藥?”譚蕾說,“這本來是燉給我那個死丫頭吃的。你別看我女兒人坯子有一個,其實,她從小身體就弱,加上這些年不在我身邊,我照顧不上,她自己一個人獨過,東一餐西一餐,沒吃好飯,營養不足,體質看上去更差,臉色蒼白,好像沒一點血色,口涉又不好。她這次來,也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別的原因,每頓飯一小碗的飯都吃不完,看了讓我心裏焦急。這不,今天剛好有一農人提著一隻番鴨在店門口叫賣,我看是公番鴨,又有八斤多重,我就買下來了,又去藥鋪配了一貼補藥,清燉,就是想給她補一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