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霞城(1 / 3)

狼煙起,落霞城外的每一個烽火台都點滿了,烏黑了煙雲刹那間彌漫到了整個天空

天空下,碧草連天,牧民的歌聲穿蕩在這遼闊的草原之上:“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水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紫竹國放煙火是有規律的,一裏一放表示隻有小股敵人來襲,百步一放表示有萬人以下的部隊來襲。如今這密集的狼煙十步便可以看到一個放煙的煙火台任誰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往西更遠處,一騎絕塵而去,飛快地往遠方一座城池奔馳而去。士卒一下馬,那馬累得隻吐白沫,倒在地上。士卒還沒站穩,就跌跌撞撞的跑入了城中俯中。這府,青色的院牆,灰色的瓦房,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平凡。

將軍穿著一襲黃色的鎧甲,看著那濃濃的狼煙,不由得眉頭鎖得深了他開始磨著一把重劍,劍身所反射出來的明媚光芒一麵倒映在府牆之上,一麵印在他的臉上。這抹寒光最是能觸動他的深思,總是讓他想起了那一夜夜刀光劍影。

末了,他看著這把被他磨得發亮的重劍,笑了說:“好兄弟,我們又要同赴戰場的了。”

士卒的話語因緊張而斷斷續續:“將軍,大事……不好,金帳國……玄甲軍……五萬……”

將軍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很平靜地打斷了,神色如常道:“慌什麼,天掉下來,自有本將軍扛著,也到不了你頂。”於是被將軍訓訴的士卒低下了頭來,不敢看將軍,沒有察覺到將軍額頭上那股憂色。

他看著那個前來報信,已經完全慌了手腳的士卒,淡淡地問道:“他們估計還要多長時間就過來?”

“隻怕還不到兩個時辰。”那士兵回答說。

將軍又轉過臉,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周圍人說又說道“之前斥候來報,說金帳國此行之目的是為了討伐降而複叛的真顏部撻達兒,不想竟是窺伺我紫竹聖土。仇襄前日說北齊的公孫燕兵犯易水關,城關危機,我令葉冬帶兵五千支援,如今城中隻剩五千餘人。”

他腦海中急速整理這些思緒,很快就把所有這些連到了一起。他又把目光移向他周圍的人,那些都是他最忠誠的部下,他們曾因征戰蠻人,大漠無水而喝過野狼的血;也曾因為固守落霞城缺糧而一起啃著野草的根……“葉秋、馬誠你們二人速領兵招城外居民入城,置木石、油鍋、火器於城牆之上。小龍,請葛城守來府中議事。”

不久,一青衣男子至,他身材修長,麵容清俊,如同芙蓉,沒有束起的頭發蓋住了肩膀,他的眼睛明媚而輕靈。很難想象在這戰火連天的邊城之中,竟有這麼一個人,他仿佛絲毫沒有被這些戰火給洗禮、有著世事滄桑的疲倦之感,亦或者說,際遇生死已被他完全看淡,所處之地是天堂還是地獄於他而言根本就沒有區別。

將軍看著他走了過來,看著他的臉,緩緩說:“金帳國的騎兵要來的了,不出兩個時辰便會抵達此處。你我二人隻怕今日要殉國了。”

青衣男子憤憤說道:“當年你我二人在天書處學習時,你就自詡將門之後,說道你會像你父親一樣,願意死在沙場,因為你不想老時,做一個連穿衣都很困難的廢物,無力躺在病床上**。想如今你的夢想倒是要成了,隻是何苦來搭上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他拿起桌子上將軍的茶杯,像是自己的一樣,毫不客氣地喝了起來。

將軍看著他,笑了笑:“是的,這次的確有愧,連累了你不說,還連累落霞城的軍民了。”

青衣男子沉默良久,說:“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想想辦法讓我們,也讓那些將士和百姓們活下去的吧!金帳國輕騎絕塵而來,缺乏攻城器械和糧食,如若我們燒光城外成熟的麥子,掘開漳水環繞城池作為護城河……”

“來不及了……”將軍簡短的四個字便打斷了他的話。將軍此時的臉刻著皓月般的寧靜,他沒有說話,隻是盡力地磨著他的重劍,仿佛那個閃爍出強光的劍刃怎麼也磨不光亮。然後看著這個他多年來出生入死的朋友,用低沉的聲音問:“世先,倘若城破身死,你可有什麼遺憾。”他不知道他的聲音竟是已經顫抖了起來。

葛世先扔不改嬉皮笑臉之色說:“十歲那年,我算過命,先生說我額寬耳大,不是短命之兆。”

“我是說如果。”將軍仿佛察覺到了他聲音中的顫抖,又慢慢恢複了寧靜。

“以前我喜歡吃蔥花肉餡的餃子,以為它是人世間最美的食物。後來去了長安,來館子便要了它,可怎麼都覺得難以下咽。起初以為店家手藝不精,不料換了幾家,都是如此,我才知道我喜歡吃的不是蔥花肉餡餃子,而是喜歡阿貞做的蔥花肉餡餃子。我年紀稍大,和你一樣,總想著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不喜孩童,以為他們是累贅,隻會給我煩憂和痛苦,直到章兒出生,我才知道,他便是我所有的慰藉和歡樂。”

城守平靜的聽他像個娘們一樣慢慢把家常拉完,然後看著身旁的侍從說:“小龍,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命令你帶著葛城守的妻兒速速出城去長安。”

那名叫小龍的軍人看著他侍奉多年的將軍,他知道將軍的性格,也知道軍令如山,他無法說服將軍收回命令,和將軍再一次同赴生死,等待著這一個有生以來最危險的戰鬥的到來。因而他隻是回望了將軍一眼,目光之中充滿了必勝的信念,回頭對將軍說:“將軍,你一定會勝利,會活下來,對嗎?”將軍看著他,目光真切,仿佛應允一個彼此堅信的承諾,“是的。”

城守府。

“葛夫人,葛城守剛接到皇帝的詔書,說要調遷葛大人去長安,詔令緊急,城守讓你簡要收拾東西立刻離開,我護送你先走,他隨後就到。”那女子卻是沒有絲毫丈夫調遷,遠離苦土的喜悅,因為她憑著一個婦人敏銳的直覺意識到,災難就要將臨,她和丈夫一向琴瑟相和,感情深厚,丈夫若是真的調遷長安怎麼又不會第一個告訴她,更何況再急,也不在一時,讓她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