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你及時給他做了心肺複蘇,人是救回來了,但他心率不正常,需要留院觀察。”醫生說完後就暫時先離開了,謝逾時繃緊的神經終於稍微放鬆一些。黎以北也在他旁邊,腳上穿的還是拖鞋,他們並排坐著,隻是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黎以北問:“你要在這兒守著嗎?”
他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謝逾時探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你發燒了。”
黎以北可能是真的已經有點不清醒,竟然說:“你抱抱我。”
謝逾時伸手攏了攏他身上自己的大衣,手伸到他腋下直接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他輕輕撫摸他的背,“喊醫生給你看看好不好?”
黎以北搖頭,從他身上下去,慢吞吞往前麵走,“謝逾時你究竟為什麼能同時心疼兩個人,如果你給我的和給他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
黎以北覺得自己快瘋了,從那天出機場開始,他就一直跟個神經病差不多。他回到家,裏麵除了冰涼就是空蕩,洗完澡倒在床上,有人按門鈴,幾家固定的店又送來了目錄,他隨便劃拉,不自覺又替謝逾時訂下許多衣服,他異常暴躁,把目錄扔回工作人員手裏,“行了。”可能是他臉色太難看,對方一行人幾乎是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晚上吃了安眠藥早早休息,結果睡眠培養得很失敗,謝逾時的電話打過來,所有情緒都像是有了出口,他知道自己語氣有多差,也知道他是多麼驕傲的人,理所當然他掛了他電話,他不死心又撥過去,在這過程裏有種瞬間釋放的快感,他知道再這麼下去他得去看心理醫生去吃帕羅西汀了,但還是擰著一股勁自己消化自己忍耐。
他沒想到他還會回來,在保安打電話告訴他這種“驚喜”的時候他大笑出來,給逗的,但依言拿望遠鏡真的見到那輛他常坐的車時又一下子消了聲。他掐著點去開門,謝逾時上來的速度他都能給大概計算出來,果不其然見到他,永遠英俊永遠瀟灑永遠自在的樣子,刀裁般的眉宇下那雙眼睛黑得仿佛能吸納一切,開玩笑的模樣都優雅得過份,他回來,笑得好像他們從未分開,也好像在說沒有你我過得更好。
他明白謝逾時是那種人,表麵上溫柔體貼,永遠耐心傾聽並且尊重別人的意願,但實際上一切都隻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總能讓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三年婚姻,他讓他由最開始的不甘不願到後來的心甘情願,做遍了所有他曾經覺得他八輩子都不會做的事。
結婚前他們去的大部分地方都讓他不敢往下看,他恐高,這種毛病放女人身上是可愛,放男人身上是羞恥,從小到大發現他這個毛病的人不多,發現了的人無一不哈哈大笑,謝逾時不笑他,隻悶不做聲帶他過吊橋、走玻璃棧道、去空中樓閣一樣的餐廳,甚至還在酒店天台無邊框遊泳池裏做、愛。
他驚恐慌亂的樣子似乎總能取悅謝逾時,他在吊橋上放開牽著他的手往回走,在他定在原地僵硬得一動不動的時候突然拿出照相機對他說:“快點笑一個,笑一個了我才過去。”
他笑,謝逾時嫌不自然,又加要求,“手在下巴那兒支成一個人字形,像花兒一樣笑。”
他想活捉謝逾時然後把他掐死,於是勉強往前走了兩步,然而背後幾秒之內就冒出了大片冷汗,他在腿開始發軟之前被他抱住,他聽到他說:“哎呀還是沒忍住,一見我家北北臉變白就忍不住飛奔到他身邊怎麼辦,我一定是沒救了。”
他差點沒在吊橋上把謝逾時勒死,謝逾時被他箍得幾乎喘不過氣,哄他,“放鬆點好嗎,我不會離開你的。”
黎以北眼前開始發昏,許多喜怒哀樂的片段都像釘子一樣釘進他心口,他在過道上漫無目的地晃悠,有些模糊的視線裏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朝他走過來,接住了他因為高燒而軟倒的身體。
黎以東下班後接了一個電話重新趕回醫院,他的一個病人由於術後並發症又進了手術室,他趕過來主刀。結束後摘掉口罩,洗手的時候有個同事過來對他說:“以東,剛剛有人說你弟弟進了醫院。”
他一頓,問清楚地方後過去,敲門,謝逾時在裏麵,微闔著眼睛一手支著腦袋的樣子看上去像一隻疲倦的鹿,他低聲讓他進來。黎以東見他突然輕聲咳嗽,很輕很輕,像是一說話喉嚨有些不舒服,他伸手鬆了一下領帶,雪白挺括的襯衫領裹著他一截脖子,領口隨著他的動作稍微散開,喉結微動,然後裏麵的痕跡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