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咣當一下打開,陸鍾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竟然站著師父和司徒穎。老韓臉上的瘀傷還沒消,好在精神不錯,已經恢複了平時的笑容,正樂嗬嗬地看著他。司徒穎瘦了,瘦多了,陸鍾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心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揪了一把,難受。
“回來就好啊!”老韓看著徒弟們平安歸來,像父親一樣敞開了雙手。
“師父!”陸鍾、單子凱、梁融異口同聲,他們撲進老韓懷裏抱成一團,大家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司徒穎也笑了,笑得有些疲憊,她也輕輕地抱著師父,抱著大家。陸鍾抬起頭看著她,感覺就跟做夢一樣,兩個人的手越過大家,緊緊地握在一起。司徒穎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她從沒有這樣哭過,像個孩子,蹲在地上抱著頭,肩膀一起一伏。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陸鍾問師父,可老韓搖搖頭,表示司徒穎不肯說。
“好了,咱們先進去,被外麵的人看到了不好。”一直站在身後的曾潔提醒道,司徒穎這才站起來,捂著臉,任性地衝進屋裏。
陸鍾回過神來,仔細打量起所在的地方,周圍有一圈不高的圍牆,門口是兩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透過鐵門可以看到外麵,同樣外麵的人也能看到裏麵來。雖然沒有見到人,但能聽到遠處傳來狗叫,附近應該有人,得盡快把東西處理掉。
潲水車開進一旁的車庫,大家把盛滿金水的潲水桶卸下來,又運到不遠處的廠房裏,直到把最後一桶金水運完,大家已經累出了一身的汗。
時間緊迫,大膽榮失敗的消息穿到老板的耳朵裏,加上老韓和司徒穎的私逃,這兩個壞消息足以讓他震怒,他就算把香港翻一個遍,也會要把這幫老千和金子找到。雖然陸鍾的設計還算巧妙,但香港隻有這麼大,躲不了多久,必須在被發現之前回到大陸。
也許是壓力越大動力越足,陸鍾忽然想到了帶著金子離開的辦法,不過眼下他們全都不方便出去,隻好再拜托曾潔,多幫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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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潔把大卡車開出去了,按照陸鍾的想法還有不少事要忙。
剩下的人穿戴上全套防護服,忙著把溶金水加熱。組成王水的硝酸和鹽酸都是揮發性酸,蒸發之後剩下的氯化金沉澱,再溶於水,用鋅置換出來,就剩下了純度極高的金粉,最後通過高溫融化就變成了金水,可以澆注成任何形狀。
熏人的酸霧讓老韓直皺眉頭,半個多月沒有吃藥,他的咳嗽厲害多了,就算是待在這屋子裏,也咳得喘不上氣來,司徒穎陪著他去窗口通風處休息,端水給他喝。
聽著咳嗽聲,陸鍾心如刀割,不知他們究竟遇到了怎樣的虐待。回頭看一眼窗口下的一老一小,司徒穎單薄得仿佛風都能吹跑,一雙妙目因為清瘦反而顯得更大了,正望著自己這邊。可那雙眼裏,完全沒有了平日的靈氣,就連大小姐獨有的傲氣也絲毫不見。陸鍾很想跟她說些什麼,可究竟能說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老韓喝了水,盯著地板發愣,眼神也同樣沒有了靈氣,更沒有了矍鑠,變成了一雙普通老人的眼睛,黯然失色。這不像休息不佳的那種倦怠,陸鍾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他馬上打消了這念頭,師父逍遙一生,到老了反而栽了個大跟頭,肯定是心累了。跟師父同齡的人,誰不是兒孫滿堂膝前承歡,他一個癌症病人卻江湖奔波不辭辛勞,不要說是心累,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在陸鍾心裏,早就把這支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現在親人們這樣,可他又能怎麼辦呢?這條路是師父選的,他隻能走下去。防化服裏的歎息,隻有他自己能聽到,轉過身去,繼續攪拌著那些酸液,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要做的事還有很多。